出轨(2)

 

我在望着他的背影怪笑之后,也不得不对事态发展作种种预测。我想到最坏的结果是,季忠义通过小苗成功除去了我这颗眼中钉,其实我最多也就算季忠义眼里的一粒沙子或灰尘,钉子是高估了自己,但即使是灰尘,放在他眼里也多少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小苗从办公室到组联部,直到今天的事件,是季忠义早已算好的两步棋。联系到逼走王老头的事儿,他的这点伎俩我也算谙熟了。这里需要交待的是,寒梦副主席已于日前通过杨步升与上面发生了关系,调到市一家开发公司去做了老总。季忠义现在是只手遮天,他只要施以组联部副主任的位置,便可令小苗成为合作者。而我成为他们合作宰杀的蠢猪。我更多的是在做负隅顽抗的想象,想到他们无论给我什么样的帽子,我都将坚忍悲壮地戴上,决不做最后的妥协。至少他们仅就这件事儿还不能开除我,他们没有这个权力。但一个念头心灰意冷地闪过之后,便左右了我。我要离开,不为别的,只为我自己。我不能再和卑鄙者为伍,哪怕是说一句话。这种思想强烈地侵占我的大脑之后,我便开始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地收拾属于我的东西。

在我正哼着小曲收拾东西的时候,落雪打来了电话,说步升晚上请她去参加一个活动,而她已答应了他。我立即断然正告电话那端的落雪,不行!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行,今天晚上,你要陪我。落雪笑着指责我小气。我说,小气也罢大度也好,总之,今天晚上,你是属于我的。她问我,为什么?我就说没有为什么,总之,在我回到家时,必须要见到你。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整个大楼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他们的庆功酒要喝到明天。于是,我便提着东西,大摇大摆,大步流星地出楼而去。

路上,我开始想象回到家里的情景。我是个失败的英雄,需要落雪柔情的抚慰。我将再次扮演孩子的角色,头枕在落雪的怀中,任她的秀发覆盖我,听她为我鸣冤不平,而我非常宽容地原谅他们。当然落雪不在家中的念头,也闪过我的脑际,但旋即被我否决。那是不可能的,落雪从未真正违拗过我的意志。我是在宣布命令后不待她反应就挂断电话的。

推门进来,屋里没人。难道她出去了?或者藏起来?我在搜查了所有可能藏身的角落后,显得有些失望。她肯定一会儿就会回来,我想到这儿又顿觉宽慰。我在屋内抱夹踱步,却无意间瞥到了写字台上的一张字条,我的心陡然抽紧。

“对不起,老公,我出去了,因我答应了人家便不能不去。我为你准备了现成的饭,你热下即可。”落款是落雪与今天的日期。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匆离去。我想象可能是杨步升的车等在外面时,落雪写的,她或许以为可以当面向我请行。

瞬间汇集而来的失落、沮丧、烦躁的情绪催促我迅速离开家,奔向学校旁的一座酒店——我要喝酒!此刻只有酒能帮我的忙。酒店里坐满了人,大多是要毕业的学生,我在里面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位置,坐下来叫菜叫酒,菜没上来,我就开始喝酒。冰凉的啤酒入肚的感觉,让我清爽了许多,我一口气喝光了刚送上来的两瓶雪花啤酒。于是,我便有点飘飘然地大声叫酒。我之所以大声,主要是因为此刻酒店很吵。那些学生哥们儿神气活现地推杯换盏,他妈的一点儿教养都没有。我有种置身公共澡堂子的感觉。我好像看到一个女生泪流满面地和两个男生碰杯,她是不是在为不能同时嫁给他们两个人而觉无比伤心?接下来就该是哥儿俩以酒比情的豪饮。那女孩泪流满面地规劝“情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情敌,反而更振奋了哥儿俩今夜喝死的决心。我羡慕他们明刀明枪的较量,是因为我想到了我和杨步升的对峙。杨步升一直都在默默地为某种想法奋斗,他可以攻打你左翼右翼,却从不正面进攻你的中军大帐。今天呢?算不算一个例外?也许只是一个非常寻常的朋友式的邀请,只不过今天情形特殊,所以我和落雪都当了真。

今夜,我的那种神奇的想象力失灵了,我想象不出落雪此刻在哪儿在做什么。或许是酒精麻木了我的神经、思维。我的想象穿越不出这座酒店,可我的眼光却穿越几排桌子的人群碰到了另外的眼光——凤尧正在一群男女生中间,眼含笑意地看我。她好像被她身边的一个英俊男孩亲密地搂着,在看到我的瞬间,她自然随意推开了男孩的手。她没有过来,只是用眼神无声地招呼了我。我更不会过去,而且迅速地移开目光,神情痴注地盯着酒杯,就是这只杯子,倾尽了桌上的一排瓶子。也许是我盯着这一排无规则排列的瓶子太久,便产生了某种幻觉——这种幻觉不知怎么的就令那排瓶子从桌上滑落,可能是我用手那么快意地一扫,就完成了这些瓶子的自由落体运动。运动的结果是导致背对我的一个女孩发出一声惊叫——至今我还能回想起她惊叫的甜美与回转过来的失色花容形成的反差。更坏的结果是激怒了她身边的护花使者——雄伟的块头表明他是体育系的男生,他霍地站起,转身,怒目,恶骂:你他妈的想找死?!我可能是为他气势震慑抑或是神情恍惚。我傻傻地看着他,不过这可能是当时最好的方式,使他觉得我是个窝囊废,胆小如鼠,因而失去了寻找对手的感觉。所以他的巨拳便没有挥向我,而是在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线。但他并没有停止蔑视与嘲讽:你他妈的是不是活得腻味?皮紧?欠揍?那我可以帮你。说着他用脚踢飞了地上的一个碎瓶子。

此时,我可能恢复了一点神智,慢慢地站起来,隔着桌子向他讨战:“没错!你说对了——我就是活得腻味了。来!求你他妈的帮帮我!”说完我就横梗着脖子讨打。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