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物已经出来,上面有老杜,我在打了电话后,带着几本刊物去见他。老杜在他的办公室,在他颇为气派的老板桌后面接见了我。他拿起刊物翻到关于他的那篇文章处开始读,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很像一个握有生杀大权的文学前辈,而我是那个初出茅庐,怀里揣着小兔子,脸上诚惶诚恐的文学少年。他还不时地吧嗒嘴,我感觉自己被他吐出的唾沫溅污。当他看完,摇头晃脑地对文章褒贬的时候,我真想上去扇他的大耳刮子,将他踢倒在地,然后再踏上一只脚,让他给我滚,让他的钱滚他妈的蛋!可我想到自己曾受的耻辱,和落雪温柔期待的眼光便接受了他的溅污。可当我低声下气地向他提出钱的问题时,他却恣意地大笑半天,笑得我都感觉不好意思。
“你们记者写文章,还要钱吗?这不合规矩吧?”
“可你……”我支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面对这个无赖,连起码的表达能力都丧失了。
我听见他说话了:“要说钱嘛,我倒是可以出一些,权当支持你们文化事业,可这不应该你张口,价钱嘛,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办公室的。我的自尊,人格,恐怕都丢在那儿了。因为我肯定没有大喊一声:你个王八蛋!你个婊子养的!
忍痛远比忍辱难忍,但忍辱绝比忍痛难受!我一个人在外面难受买醉,回到家已很晚了,可落雪还没回来。后来落雪一进门便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
她在我怀里语无伦次地讲了大致经过。她晚上和费才一起吃饭,吃完饭便到了费才的办公室。她觉得办公室是有安全感的,所以就去了。起初费才没什么,可后来他恬不知耻地表达完意思后,便扑向落雪,落雪见状往出跑,可费才进门时已将门锁上了。费才抱住她,她拼命地挣脱,直到她狠狠地在费才的手背上咬了一口,他才撒手,还给她跪下了。她转身开门才跑出来。
我一听就红眼了,推开落雪就往外闯,想找费才去拼命。因为今天我们俩的遭遇实在太让人孰不可忍了!
落雪死死地抱住我,哭着说:“其实他并没将我怎样,只是我自己觉得难过。”
我抚着落雪的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落雪告饶地说:“房子不要了,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我的一滴泪可能落到了落雪头上。
此刻,我和落雪才真正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可悲。
我们是两只极易被人踩在脚下的蚁兄蚁妹。而杨步升则非我族类地伟岸,高大。他在成功地完成一个大手笔后,向我和落雪发出了邀请。
落雪第一次不近情理地向杨步升提出了要求,她不想和赵茜在一起。于是,在这所城市最豪华酒店的一个包间里,便坐着杨步升、高潮、落雪和我。
杨步升在辅佐陈副市长设计建设经济开发区的时候,市里投到开发区的资金非常有限,要吸引外部资金到当时可谓一片荒芜百业待兴的开发区,简直有点天方夜谭。于是,杨步升就根据国家对于开发区刚刚松动的土地政策,提出了一个极富战略眼光的建议:用划拨土地的条件来吸引外部资金。可能就是在那时,他已为自己设计好了未来。他几乎是无偿拿到了开放区最具升值潜力的一块地,至于,他和陈副市长之间有什么默契,他始终讳莫如深。今天,他的大手笔就是完成了开发这块地的融资,据他讲,投资者是港商,将享受开发区“两免三减”的优惠政策,也就是说,三年之内他们完成这块地的商用,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却不需要给国家一分钱,而我亲爱的杨同学则是完成了一笔无本万利的大买卖。因此,杨同学特别希望我们能分享他的喜悦,给我、高潮、落雪都带来了礼物。落雪的礼物最多。步升说,女孩子,趁年轻就要打扮漂亮些,这样才对得起自己也无愧自己的青春。落雪微笑着接受了这份宝贵的友情,暂时忘却了房子带给她的烦恼。
可高潮还是提起了房子。高潮说房子最后分给了他,而他将房子让给了赵茜。他对此的解释是,作为男人,刘明有些窝囊,作为女人,赵茜活得太累,而他们又有刘冰,他们太不容易,而他没结婚,一个人,怎么着都好说。最后他相信我们会理解。
我和落雪赶紧一起说理解理解,当然理解。高潮就说,理解就好,理解万岁,大家干杯!步升在一旁看着落雪说,他在离开市府前,市府给了一套房子,他一直没住,闲着,希望我们搬进去住。没等落雪言声我便笑着回绝说,你帮我们的太多,况且我们现在有房子住。
步升笑了笑说,那样也好,来喝酒喝酒,大家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了。
回到家,我便把步升送我的衣服放到箱里。落雪在试了一件后也将衣服通通放到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