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瑞宝正在深思,站城墙下,得多大的声音才能让城墙上的人听到这个很严肃的问题,现在听到顾逵这么一提,急忙竖起耳朵。云槿却面无表情,只道:“说。”
顾逵又抹了一把泪:“属下摆脱那些侍卫以后,心里甚是憋屈,因为挨打也得有个原因吧,于是就私下里打听了一下那横幅的前因后果。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漓江城的颜三小姐被人掳走了,到现在也没个下落。城主急了,就挂出了那条横幅。可谁都知道,这城里真正掌权的是颜二公子,他不找人,城主干着急也没办法。唉,这颜家老二可真够狠的,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云槿不动声色,顾逵又道:“公子,这贼人也当真有本事,颜府固若金汤,平常人想进去都难,更别提掳走个大活人了。可这人偏偏在百余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掳走了颜三小姐。后来据那小姐身边的侍女说,此人生得青面獠牙,十分丑陋,真是委屈了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您说他能将小姐藏到哪儿去?又想做什么?难不成夜夜颠鸾倒凤,共度……那个春宵……”
顾逵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自家公子越来越森冷的眼神。他暗道不好,忽然见自家公子绽开一个如沐春风的笑:“顾逵,门坏了。”
顾逵一见他的笑容,顿时抖了一抖,就连站在门外的瑞宝也抖了一抖。
云槿眯细了琥珀色的双眸:“这门乃是赤雪山上千年黄梨木所制,一小块就价值连城——”
顾逵颤着手抹了一把汗:“禀公子,属……属下会尽量将它修好……”
云槿打断他的话:“不,你去给本公子重买一扇来。至于钱,就从你的俸禄里扣。明白了吗?”
顾逵抹着泪,颤抖着点点头。
云槿又道:“而且……我记得,你似乎十分信奉儒家。孟子
说过君子远庖厨这类的话吧?”
顾逵一颤:“公……公子,您想干什么?那可是属下的信仰,信仰绝对不容玷污!”
云槿继续微笑:“嗯?”
顾逵一颤,悲愤地做饭去了。
瑞宝瞅瞅顾逵的背影,又瞅瞅云槿如沐春风的笑容,突然有种“为何春天的风啊你怎会如斯寒冷”的感慨。
晌午过后,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彼时三人正坐在丝瓜架下用饭。顾逵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左臂裹了几层绷带,比之早晨满身是血的模样好了很多。而云槿坐在一旁细嚼慢咽,姿态优雅,仿佛身处国宴之上而不是漓江城一隅。瑞宝正瞅着这主仆俩心不在焉之际,却听到寂静的庭院响起敲门声。
漓江城极大,云槿的这所宅子也不知在哪个胡同里,十分偏僻,乃是个窝藏逃犯的好地方。就因为平日里太安静,此时瑞宝一听到敲门声,顿时一个激灵,直往庭院中草木茂盛的地方钻。
云槿冷眼看着,淡淡道:“该来的总是挡不住。你能躲到哪儿去?倒不如坐这儿等着。”
瑞宝脚步没停,反倒越跑越快:“我先躲到花园里,一会儿二哥找到我了,我就说自己是翻墙进来的,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云槿怔了怔,随即垂下眼帘,冷声道:“顾逵,开门。”
顾逵应了一声,便向前院走去。谁知门刚打开,就响起一声凄惨至极的哭号,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子一路狂奔,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声道:“云公子,求求您救救小女吧!奴家的爹爹他,他竟然要将奴家嫁给隔壁家的曾牛!”
云槿今日连着被人拜了两次,显然还不大适应。他起身,端
详了半晌,才道:“你是王玉凤,王姑娘?”
王玉凤擦擦泪珠:“云公子果然记得……”
云槿微微蹙眉:“在下自然记得。只是姑娘所求之事……是你们王家的家事,在下似乎不便插手。”
王玉凤泪眼蒙眬地看着他:“此事怎会与公子无关?奴家九岁博览群书,二十岁达到顶峰,天下唯有云城的十九殿下和漓江城颜二公子才配得上奴家。但自从上月见过云公子后,奴家便非君不嫁!这对云公子来说,也是极大的福分!”
一旁的顾逵捂着肚子,肩膀颤个不停。云槿扶额:“王姑娘……在下并未有娶妻的打算,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哼,凭本姑娘的资质,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没有人会超过我!像我这样优秀的女子,您还有什么不愿娶的?当初我们初见的时候,您不是已经对本……奴家表达了爱慕之心了吗?”
她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一个发自肺腑的声音:“呃……云兄,你眼光真好。”
云槿原本尴尬的神色立刻一变,冷哼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瑞宝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来,讪笑道:“这不是听见动静就出来了……那个啥,你们继续,继续。”
云槿皱了皱眉,突然粲然一笑,一双琥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波光潋滟:“你来了还怎么继续?明摆着看我笑话吗?”
瑞宝没吭声,只是直眉愣眼地看着云槿,对他的变脸技术叹为观止。
王玉凤却盯着瑞宝,脸色苍白如纸:“云公子,这位姑娘是……”
云槿但笑不语,那笑容似乎能融化冬日的冰雪,但看在瑞宝
眼中就一阵发冷。她忙道:“我是他的丫鬟。”
云槿讶然道:“你怎么改当丫鬟了?”
瑞宝怔了怔:“难道你要我说我是你妹妹?”
云槿低咳一声,咬牙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便宜妹妹?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王玉凤双眼已带了绝望之色,站在不远处仿佛摇摇欲坠。瑞宝想了想,仍是十分不解:“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姐姐?”
云槿忍了又忍,干脆拉过瑞宝的手,大声道:“可我从未将你当姐姐看待!听懂了吗?”
他手上力度可不小,瑞宝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就见他面容之上染了一层薄红,看似羞涩,实则双眼微微眯起,目光中饱含威胁。她抖了一抖,就见王玉凤怒吼一声:“负心汉!”猛然转身跑了出去,姿态堪比狂风过境,差点撞飞两扇大门。
瑞宝再缺心眼,也知道那女子定是误会了。她想追上去解释清楚,谁知云槿仍紧拽着她的手不放。瑞宝甩又甩不开,不禁怒道:“放手!你还要不要名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