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6)

我笑道:“姐姐对皇上还真是一片真心呢。”婉琪亦笑道:“姐姐与皇上一对璧人。”

暗香于这时进房间,柔声回禀:“几位娘娘该用膳了,御膳房听说林美人和杨小主都在此,特地把两位的饭食都送这儿来了。”

我和尔岚婉琪依次而出,却并没有去用膳,而是躲进书房对面的一件小小柴房,透过纸糊的窗子,看着店内书房里的景况。

只见疏影施施然走进书房,对着几个小丫头笑道:“几位娘娘都去用膳了,我也要过去伺候着,你们林美人的字画收好。”说完后翩然而出,不着痕迹地远远看了我们藏身的柴房一眼。

书房里剩下的是平素伺候我的四个小丫头,疏影和尔岚是我的贴身丫头,收字画这样的活自然不用她们亲手做,之间一个一身浅黄衣衫的小丫头娇声笑道:“也到用饭的时辰了,几位姐姐不妨先去用饭,我在这儿收了林美人的字就好。”

其他三个小丫头俱是高兴,其中一个欢喜道:“还是杏儿妹妹勤快,每次有活都是你抢着干,我们姐妹倒是舒服了。”遂一同出去用饭。

我们透过窗棂的缝隙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见书房里的情景,只见那唤作杏儿的丫头于袖中掏出一小张纸片,就近拿了笔蘸了墨,弓着身子抄写尔岚写的诗句。

我和尔岚婉琪对看一眼,率先走入书房,朗声问道:“杏儿,你在做什么?”

杏儿正抄得专心,冷不丁听我一问,做贼心虚地被吓了一跳,抬头一见是我,更是慌张,“啪”一声跪了下去,回禀道:“奴婢自小好学,却苦于无从学起,今日见林美人字迹秀美,是以偷偷临摹……”

我一听她的答案,不禁冷笑道:“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吗?你的主人早已出卖了你,假冒皇上给本宫写字条的时候有句“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以此增加字条的可信度,可惜你们千算万算却算没有料到,恰恰这句话告诉本宫宫中有内奸的事实,本宫故意装作去用膳,实则请君入瓮。你的身份呼之欲出!”

这时暗香和疏影也已经站在我身侧,尔岚厉声笑道:“本宫的字句你也要抄了去给你们主人,下一步还想陷害我吗?”

我让小太监搬了板子放在院子中,道:“不论如何,先赏你四十板子,不由得你不招!就算你不招,本宫也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完颜妩儿和象承微已被废去微分打入雪域殿,牛美人更被割去鼻子打入暴室,你这颗棋子早已无用了,还想陷害尔岚做最后一搏吗?”

暗香和疏影正要去拖杏儿,却听得院中的小太监突然大喊道:“皇上驾到!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众人集体跪地迎接圣驾,却不料此时杏儿猛地站起身来,冲院中大喊一声:“阮才人要奴婢陷害完颜贵妃,是万万不能!即使要对奴婢用刑奴婢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说罢猛然冲出院子,捡了最近的一根柱,“乓”一声撞了上去。

“快拦住她!”我与尔岚婉琪齐声喊道,殿外的小太监想要动手去拦,却已然迟了,杏儿已经狠狠撞在那根红色的柱子上,鲜血顺着脸颊留下来,混着嘴角的鲜血一路蜿蜒流入雪白的颈项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下子懵了,婉琪“哇”一声又被吓得直哭,尔岚深思尚且明澈,比我更镇定一些,遣了小太监去探杏儿的伤势。

“回几位娘娘的话,已然没有气息,触柱而亡了。”小太监用手一探杏儿鼻息,垂手回道。

“谁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一声咆哮在耳畔响起,慕容倾雪大踏步着走进来,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血腥的场面,我一惊,刚想要辩驳,慕容倾雪却已不许我说话了。

“无故对宫婢动用私刑,阮才人你好大的胆子!又逼得宫婢触柱而亡,阮沅馨你好狠毒的心肠!”慕容倾雪对我怒目而视,此刻的他如同一只被触怒的野兽,不久之前才惩办了牛美人她们,只怕是余怒未消又添了新怒。

“皇上冤枉,是那宫婢私吞财物阮才人才会气不过,命令责打,不料那宫婢却触柱而亡!”尔岚跪地深深拜了一拜,急切回禀道。

“私吞财物就算要责打也罪不至死,何必触柱而亡?朕方才听见那宫婢喊着什么陷害完颜贵妃,她已然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阮才人还不能释怀吗?”慕容倾雪的声音里带着深深失望之情,凝视于我。

“皇上切勿相信谗言,阮才人是被冤枉的……”婉琪不住叩首,替我辩道。

“冤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宫婢与阮才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非以死陷害?”慕容倾雪疑心不减,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心内暗赞杏儿以死为计,实在是棋高一筹,今日之事让我落入了绝境,辨无可辩也就不欲再辩,只是敛了眉低了头,不再言语。想着依慕容倾雪的性子,最多是惩罚我一段时间,倒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不如等抓了对方把柄再做谋划。

“传朕旨意,才人阮氏,无故责打宫女,逼其触柱而亡,毫无同情怜悯之心,废去才人位份,将为最末等答应,禁足雪宜宫,不准宫中任何人探望。钦此。”慕容倾雪一甩长袖,翩然而出,不再看我一眼。

尔岚和婉琪只是一个劲跪地为我求情,却也无济于事。我伸手扶起尔岚和婉琪,叹道:“没有连累你们就好,今我被禁足,你们在宫中就更要谨言慎行,杏儿的事绝不简单,她必定是怀了必死之心来我这里的,也算死得其所,宫中的事你们要多多筹谋。”

婉琪泪光频闪,想来是她涉世未深,今日这一系列变故让她有些承受不了,我拍着她的背以作安慰。

“沅馨你大可安心,我一定会让皇上收回成命,放你出来。”尔岚握着我的手,也红了眼眶。

我低声警告道:“切莫心急而失了分寸,让我沉冤得雪恐怕不易,在宫中自保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你们没事,我才可以少一分担心,其实细细想来,我可以弹弹琴,看看花,不用对着后宫阴谋心惊胆战,不用担心要为皇上侍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尔岚和婉琪在宫中陪了我很久方才告退,我也很是不舍,今日一别,隔着烟水两茫茫,虽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不知何时能有再见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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