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燕子的时候,燕子给了我一些药费条,这些药费条没有陈院长的签字是不能报销的,两方面的原因促使我去找陈院长。
“囊肿。那没事。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我想想看,今天不行,明天好不好,明天早晨八点,你把他抱过来,我给他做了。”陈院长听了我的叙说,看了看孩子的实际情况轻松地说。
我好高兴啊!只是现在还有两件事我必须要做,第一是找一个人帮我,第二是还得给骁儿子做思想工作。没有燕子,第一个问题就只能找大嫂。我知道建林不会帮我,我还得做好再和他吵嘴的准备。大嫂没有推脱。
这时骁儿子刚两岁,但我觉得他很懂事。虽说他特别害怕上医院,看见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理发员也会远远地躲藏起来。但是,这段时间我带他上武汉、到莆阳,穿刺、换药、吃药,为给他开刀的事与建林争吵,这一切的一切一点也没有拉远他和我的关系,相反他越来越依顺我。一天到晚紧紧地跟着我,听我讲故事,学着念唐诗。我把他看成个大孩子,一点一点地给他讲为什么要带他看病,病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不开刀,将来他会怎样。
晚餐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对建林完全死心。据陈院长讲,选择采取局部麻醉的方法,开刀的部位并不疼,如果是大人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但骁儿子太小,医生、白大褂子、手术刀……都会把他给吓倒。为了不让他的反抗影响到手术的进行,我们得像农家杀猪宰羊一样,把骁儿子按在简易手术台上,使他的肢体不能挣扎。
陈院长说最多三五分钟就搞定了。虽说大嫂答应帮我,但我还是想建林也能在场。于是我说:“建林,明天上午陈院长给骁骁挖囊肿,你请半天假,帮忙抓住他,好不好?”他横眉怒目而视,一声不吭地吃过饭打麻将去了。我知道他会是这样子,所以心里很平静。接下来,我先给骁讲了一个《桃太郎》的故事。也许故事里的蓝天、白云、山鸡、大海、珠宝……让他听着很开心。看他开心的样子,我温和地说:“好乖乖,明天妈妈和大舅妈带你上医院,找一个技术最好的,就是一点也不让你疼的医生。首先在你的小屁股上打上一小针麻醉药,再过一会儿,就用一把很小很小的小刀,把屁股上那个叫囊肿的坏东西挖掉。再上点点药,再过几天屁股就好了。就不会再流臭水了。不过,打麻药的时候会有一丁点儿疼,就像小蚂蚁咬一下那样,一会儿就不疼了。”
“妈妈,小蚂蚁有多大?是小蚂蚁大,还是小老鼠大,还是蟑螂大?”小老鼠、蟑螂他都看到过多次,所以他拿来对比。
“你看小蚂蚁就这么点,知道了嘛?”我撕了一丁点儿碎纸屑放在他眼前说。
“妈妈,是囊肿坏,还是爸爸坏?”他这天真无邪的对比真有点让我哭笑不得。
“怎么能这样说嘛,爸爸天天上班赚钱给你买东西啊,怎么能说爸爸坏?”
“爸爸打麻将。”他眼珠一转反驳我说。
“那也不能说爸爸坏呀,那个坏东西是个吸血鬼,它吃你肉……所以啊,我们明天就请院长伯伯把它挖掉……然后,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肉片汤,让你吃好多好多有营养的东西。让你长得高高的,大大的,棒棒的。天天听妈妈讲故事,好不好?”
“好。”他高兴地说。
通过这样耐心细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也许他真的明白了。
早晨,我夹着一床小棉被,牵着骁儿子向医院走去。来到医院,我抬手看了看表,心里盘算着陈院长和大嫂很快就要出现了。
“今天有一个手术,没有时间,明天好不好。”临近八点,陈院长大步流星地向医院走来。我非常礼貌地迎了上去,他慢条斯理地边说边往里走。我知道,这是没得选择的了。于是点点头既表示同意,又表示谢谢。无声无息地牵着骁儿子的手往外走。
“对了,还有啊,我和麻醉师商量过了,这孩子太小,局部麻醉他说不行,怕出问题,还是要全麻。反正要不了几分钟,几分钟就搞定了,手术也不能在观察室做。明天再来吧。”陈院长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次日我还是夹着那床小棉被,在同样的时间牵着他柔嫩的小手走在通往医院的公路上。
这条公路笔直而通达,三百多米的直线一端是铁路道口,一端是医院。我们迎着晨寒往前走,骁儿子步子很小,我随着他的速度慢慢走着。
一只老鸹飞来,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了一周,然后落在医院路旁那棵在寒冷中挣扎的苦栗树的树杈上。当我们迫近医院时,这只老鸹面对我们,而且是好像眼盯着我鬼使神差地“呱呱”叫了两声。那凄婉嘶哑的叫声仿佛像一只尖尖的利爪挖我的心。我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来抱起骁儿子,就在这时,苦栗树上一粒早该跌落的果子落在我们胸前。
“妈妈,我自己走。”骁儿子见我抱着被子,体谅地说。
“别,让妈妈抱着你,你走累了。”我倍加心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