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白说:“娘家侄,内人天天催,这次警察总监让齐知政捷足先登了,内人天天吵得我耳根子不静,不得不舍脸。”
张景惠这才说了实话,先骂了一句“妈拉巴子的”,开始骂街:“马打江山驴坐殿,本来都板上钉钉的事了,让齐知政捡了个便宜。姓齐的后台更硬,野副昌德是齐知政念日本士官学校时的区队长。有这层关系,再使上钱,那还不是裤裆里抓蛤蟆,手拿把掐!”
白浮白说:“总理尽力了,不得已而求其次,保这个副警监吧,那我就先谢过了。”
张景惠埋怨他面矮:“长了一脸抹不开的肉,你若跟梅津美治郎说说,那不就板上钉钉了吗?”张景惠深知,梅津美治郎是很看重白浮白的。
白浮白心想:我可不能认这个账,那张景惠会气死!他忙表白:“在关东军司令官那里,我哪有总理大人面子大呀!自己干协和会,是个闲差,可有可无。”
张景惠明白,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协和会正会长是他兼着,顾问是梅津美治郎大将,这还了得?白浮白手底下有中央本部、开拓部、科技联合部、总监部一大堆,一层套一层,机构庞大,一直延伸到村镇。他记得梅津美治郎说过,协和会是什么母体呢,具体说法他记不住。梅津美治郎说协和会不是政府附属机关,而是政府的精神母体。
张景惠说:“这不就得了!后面的话我可记得,协和会是以实现日满一德一心、王道乐土、道义世界为理想的天皇的圣意。你白浮白还嫌你这官帽子小啊?”
白浮白说:“我害怕见日本人,求人的事,也张不开口。”
张景惠有他的逻辑:“该张口也别客气,汉奸的黑锅也不能白背!”言下之意是,捞足了,背个汉奸名也不冤了。白浮白轻轻嘘了一声,又指指嘴巴,示意他小心隔墙有耳。
张景惠笑他:“树叶掉下来怕砸破了脑袋,这不是在自儿个家吗?我不像你白浮白,生怕得罪了他们,当他们面,这些话我张景惠也敢说!”
白浮白只是一笑而已,不想揭他短。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张景惠平时习惯说硬话,可一见日本人动真格的,就吓尿裤子了。
张景惠拍了胸脯,让白浮白放心,正总监落空了,副的再吹了,张景惠还有脸见人吗?就不如撒泼尿沁死了。
这时,张景惠的侍从武官兼秘书小原二郎带着一个女佣往外走,那女佣夹个包、低着头。张景惠没好气地说:“往后不挑个好的别弄来烦人,不能剜到筐里就是菜呀!”
白浮白问:“是雇来的人不顺心?”
张景惠显得很苦恼,说:“可不。雇来的人,不是太傻就是太奸,日本人又得过目,你又没法生气,特高课说是保护国务总理的安全,不得不从严,你还有什么话说?日本人规矩大了,选用人极苛刻,识字的不要,不识字的太粗俗也不能要,两个月换八个了。”
白浮白也说拜年话:“总理大人贴身用人当然不能马虎,除了机灵,可靠是最重要的,这里一张废纸片,都是天大的机密呀。”白浮白顺嘴送人情,让他别上火,答应明儿个帮他物色一个合适的。
张景惠还真当回事了说:“请你务必上心,找个可心的。女佣嘛,别太老,别太丑,长相别太恶,虽不是挑媳妇,也得看着顺眼。”白浮白被他说乐了。
7
面若冰霜的梅津美治郎突然出现在关东军司令部情报部,事先毫无迹象。他一进来,正围着绿呢台布长桌开会的四个军人忙起立,有点不知所措。小岛四郎的下场仍让情报官们心有余悸。梅津美治郎把斗篷丢给副官,双手向下一压,示意众人坐下,他自己却站在桌子一端,这一来,已经坐下去的人又都站起来。梅津美治郎问有目标了没有?
这当然指天皇御弟被炸案,这是头等大事。总务厅长星野直树敬过礼,只得直言禀报,说还没有进展。当时在场的伪满官员,包括张景惠在内一共八人,除了张景惠去见了一趟溥仪外,别人都没离开半步,吃住都在关东军司令部大楼里,足不出户,又没有机会接触到电话。白浮白、邢士廉,还有汤玉鳞、谢介石、张燕卿这几个,也都没有什么疑点。
梅津美治郎拧着眉头甩动指挥刀的流苏,面无表情。特高课长岸信石斋也报告张景惠出去的经过,他虽然出去了,有日本副官跟着,小原二郎说,张景惠见了溥仪,并没说什么正事,陪他打了一盘网球,没敢多耽搁,就回来了。最后岸信石斋又加入了他大胆的想象,除非是张景惠暗示了溥仪,溥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