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纳的非常泰冒险(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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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一人在泰国,进退两难,没有珠宝,没有图潘丝,没有注射狂犬病疫苗,还被一只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臭鼬逼在角落里,无处可逃。

这只臭鼬的名字叫做巴克莱·赫顿·休利特,他的妈妈颇有先见之明,知道将来不会有人叫他的名字,所以给他取了三个姓。他要我叫他巴克莱。我根本不想叫他,只希望他有别的事情,早点走开。

他居然在曼谷机场接我,白痴。飞机在泰国时间早上着陆。我经常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时在机场内晃来晃去,所以从来不会去计算纽约现在是几点,或是我从此地到彼地,得飞多少时间。有的时候,飞机会飞过国际日期变更线,我始终弄不清爽,这个观念很抽象,一点也不实际,难道我抵达曼谷的时间,会比从纽约起飞的时间还来得早吗?如果我持续这么飞下去,一直飞回纽约,难道我还会在厕所里,碰到头儿吗?我无意想这些,也不用想,因为巴克莱·赫顿·休利特,在我步下空桥阶梯,立刻就逮住我了。他叫了我的姓,对我微微笑,然后报上他的三个姓,接下来又是他们组织名称的三个英文字母缩写,告诉我叫他头一个姓,伸出手来,我握了握,反射动作,就像是听了电话铃声就想接。

“住,当然就要住东方酒店。我已经给你订好了一个房间,很自由,私人浴室,有浴缸,有冷气,装潢也还不赖。十楼,景观不坏。人都到这里了,总是要有点特别的观点嘛,是吧?哈哈。”

他的个头很小,人还粉嫩粉嫩的。在别的地方,他就这么小小的,粉粉的,很一般;但是,在泰国,他就粉得很刺眼了。他说,他可以找一个小弟去照顾我的行李,哈哈。我说,我可以亲自提领我的行李,哈哈。

“喔,喔,喔,我想你会自己去提吧。高级特工人员不都这样?你有入境文件吗?哈哈。”

他们把行李卸下来了。我很快地找到我的东西,赶紧过海关。一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泰国海关人员要我打开我的行李。巴克莱·赫顿·休利特摇了摇手上的名片,向他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直接放我出关。

海关人员说,这种事得请示长官。我们俩在机场已经太招摇了。单单巴克莱·赫顿·休利特大剌剌的在机场跟我打招呼,难道还不够夸张吗?现在曼谷起码有一半的人知道我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现在更好了,他还用这种方法昭告世界,我行李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结果肯定是:我一出房门,就会有人到我的房间里搜索,几个关键物品,肯定不翼而飞。

我打开我的行李。这个泰国海关人员可能是要挣回面子吧,什么东西都要检查。除了盥洗用品、换洗衣物之外,我的行李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于是他挑上我的手电筒,举了起来。

“何必这么蠢呢?”休利特说,“明明可以省麻烦的啊,谭纳先生,这称不上是泰国皇家礼遇啊,哈哈。”

那个泰国人扭开了我的手电筒,把电池倒进手心里。一个电池掉了出来,满地乱滚。我把眼睛闭上一会儿,等我张开眼睛,那个泰国官员已经把电池捡回来,装进手电筒里,扭紧盖子,打开开关,一如预期,毫无动静。

“想来是把电池装反了吧。”休利特说,“喂,小子,你已经把手电筒玩坏了,浪费大家这么多时间。要不,干脆也浪费你自己一点时间,把手电筒修好?我没骗你,要不是你笨手笨脚的,这支手电筒还好好的——”

巴克莱·赫顿·休利特。我们赶紧把行李收拾好,这个泰国海关人员也没再招惹别的麻烦。原本在等休利特的出租车,此时,不知去向。我们费了不少工夫,找到另外一部,驶向东方酒店。市中心的街道混乱拥挤,行人、骑脚踏车的比开汽车的人多。我们的出租车在迷宫般的街道中,小心翼翼地挤出一条路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远东来。我会说也听得懂他们讲的话,但这种语言像是背景一样地笼罩在我的周围,却是我前所未有的经历。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声音与气味。如果我想在这个城市有点作为的话,最好要能揣摩出它的个性。我摇下车窗,细看这个城市,倾听它的声音;中情局的巴克莱·赫顿·休利特很不识相,不时插话搅乱我的思绪。“让你多了解一下这个城市嘛,哈哈。”

东方酒店的外观是由钢铁与玻璃拼凑而成的,里面全是塑料与尼龙。工作人员与住客,多半讲英文。我的房间铺了厚厚的地毯,上面摆了一张好大的床,空调开得很冷,相当不舒服。我把空调关掉,打开窗户,休利特老是盯着我瞧,仿佛觉得我有些闪神,把心思扔在太平洋某个地方似的。

我把行李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休利特一直在我身后嘟嘟囔囔,一直强调,他挺喜欢有我做伴的,这里的情势不坏,没什么好担忧的:政府不算腐败,政局稳定,只是大伙儿还是得保持警觉,哈哈。当然啦,中情局并没有怠慢,依旧全力以赴,希望在这个地方全盘主导情报工作。泰国有点像是光怪陆离的万宝路世界,哈哈。好,真希望你能自己发掘一些资料,写一份客观公正的报告。当然啦,中情局也不希望你工作得太辛苦,一定会竭尽所能,协助你找到正确的人、对的情报。应该说是正确的情报,哈哈。外面有辆车,附司机的,随时听候差遣,如果我想跟哪个泰国官员碰面,尽管开口,事实上呢,中情局已经安排好一个工作午餐,希望能占用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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