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轻拍着老三,一面轻哼着祥和的曲调,歌词的意境在我的脑海里变幻成一幅幅清幽的画面,我神游其中,紧绷了一整天的脑神经不知不觉地松懈下来。哼着哼着,自己竟也进入梦乡。此时,一向晚归的老公突然轻轻拍着我的背:“老婆,走,我们下去散散步。”
睡梦中的我一阵错愕,今夕是何夕?我如丈二金刚一头雾水。其实每天哄老三入睡后,我会很自然地起来做点事,今天竟然睡得不省人事。老公紧接着说:“他们刚睡着,现在绝对不会醒。”我这才逐渐苏醒。
“喔!你回来了!”“什么?散步?”我实在不知怎么搭腔,因为老公这款深情的邀请超级突兀,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我刚睁开惺忪双眼却又傻住。
“下过雨,外面的空气很舒服。”来自老公的邀请是真的,我终于清醒了。
连日阴霾,好不容易这两天春暖花开,白天楼下的社区花园一整片杜鹃,红的、白的、粉的,目不暇接,难不成老公的心再次绽放?
日日被“三只小猪”缠身的我们总是找不到时间独处。浪漫的两人时光,我梦寐以求多时。只不过,一想到小朋友可能会惊醒哭闹的画面,我又是千百个放不下,所以立即补充道:“不过五分钟就好,万一孩子醒了就惨了!”
从七八年前开始,不论做什么事,我们之间总是夹着小萝卜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隔着一个、两个,到三个小萝卜头,愈夹愈多,也愈夹愈习惯。如今这短短的五分钟,我们之间没半个萝卜头,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刚才脑际还闪过一幅甜蜜的画面,我一如往昔,像小鸟般依偎在我男人的胸膛,两个人甜蜜地手牵手散步。然而现在,我的心还系着“小猪们”,清凉的晚风在空中凝结,我们俩略显僵硬尴尬。
老公划破宁静:“应该要牵牵你的手对不对?你不是抱怨这个吧?”老公今天真的不一样。其实我听了心头窃喜,眼前一向木讷的呆头鹅毕竟是开窍了。我还真像当年的少女般心头小鹿乱撞。但是不知怎么,我的回答却走岔了路,脱稿演出。
“老夫老妻了,牵什么手啊?现在和你牵手有些不习惯了!”我,真是不识相的没趣,超级二百五。
其实,我的手是因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而快速缩回。大脑还来不及控管,为了要遮掩我的尴尬,话便如脱缰野马,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要是当年,我含羞带怯,眼前这男人见我口是心非,更觉我惹人怜爱,而如今恐怕他只觉得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而放手。总之,美好的夜晚被我破坏殆尽。一切,OVER(完了)。
问题来了。为什么我和老公可以一起看电视,一起在厨房瞎忙,一起打电脑……但是我们却忘了怎么一起单独散步?为什么对别人而言,两人独处的世界单纯容易,多了小萝卜头问题反而复杂;我们却恰恰相反?对我们而言,夹着小萝卜头们,一帮人闹哄哄,气氛轻松自在,而两个人无事可做,大眼瞪小眼,时间突然如老牛拖车。
此时此刻,你的焦点只有我,我的焦点只剩下你,手边可没半件杂事转移焦点,更没办法遮掩两人逐渐干涸的心灵交集。我们被逼着必须真正地面对面、心对心,无所遁形。但是这正是最难的相处,真正地谈谈心、交交心。
记得数年前,刚和老公谈起我想辞职回家的时候,他摆着臭脸,千万个不愿意,其中一个理由竟是担心我顿失人生奋斗目标。他看过某些同事的悲惨命运。辞职在家的老婆大人成为十足的樱樱美代子(闲着没事做的人),老公成为唯一的生活重心。如果我也辞职,八成也会紧迫盯人,没事来个连环夺命call(电话,呼叫),然后钻牛角尖、胡思乱想、歇斯底里、无理取闹……
事实恰好完全相反。一辞职,我满怀全职妈妈的壮志,重心百分之九十八都落在孩子身上,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家里的布置与动向以孩子的学习活动为主要考虑,上街买菜,也是先想到孩子缺了什么,爱吃什么。他常抱怨,我煮的菜不怎么可口。当然,我又不是针对成人口味设计食谱。为了健康,我不加味精,从不过咸,当然更不可能辣;为了方便孩子咀嚼,任何肉类或菜类,我必定牺牲美味所需的嚼劲儿,对孩子而言,好咀嚼、好吞咽,是第一要素。他食欲不佳,我没放在心上,倒是天天研究婴幼儿食谱,天天仔细观察孩子们的反应,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