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成
人到三十,是件很可怕的事。这件倒霉事终于让我给碰上了。但人到三十,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自我反省。反省的结果是:与十年前相比,我堕落了,现在的我--可以说,生活方式不对劲。但是如果要我回到十年前,打死我也不去。虽然现在并没有多么好,可悲的是,我已经习惯了--可见,习惯是堕落的第一步。
一、23岁的时候,有时会觉得自己很无用,浪费了光阴,因为在这个时候,朱湘已经出版了四本诗集,梁遇春已经当上了教授,而歌德也已经遇上了他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女主人公。
32岁的时候,居然没有去自杀,甚至觉得日子还有想头,要是碰上那种四五十岁才被称做年轻人的事,就觉得来日方长。
二、23岁的时候,想偷偷吻女朋友一下都要鼓好大的勇气。
32岁的时候,会在女秘书端咖啡来的时候很随意地捏一下她的手。
三、23岁的时候,读大学,舍得用生活费的5块钱为女朋友买一朵玫瑰。
32岁的时候,我已经存了2000多块的私房钱。
四、23岁的时候,渴望穿一套像样的西装,扎一条体面的领带,头发梳得齐齐的,皮鞋擦得亮亮的,谈吐优雅,举止练达,以此博得老先生们的声声夸奖:真是一表人才。
32岁的时候,只希望自己能穿条短裤,一双拖鞋,晚上有空在路边小摊上喝杯夜啤酒。
五、23岁的时候,密切关注中国队,为冲出亚洲的梦想欢呼、失望以及愤怒。
32岁的时候,把《足球报》拿来垫家里饭厅那张有点跛的桌子腿儿。
六、23岁的时候,打完球洗完澡,晃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去打饭了。
32岁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看有没有白头发。
七、23岁的时候,发现老师讲课时有错误,然后举手发言指出来。
32岁的时候,知道领导永远是正确的,然后坚决地去执行。
八、23岁的时候,带女朋友下苍蝇馆子,要二两刀削,幻想自己是在五星级酒店点菜,还很绅士地为女士扶椅子。
32岁的时候,难得回家吃顿饭,然后老婆去洗碗,自己去客厅看电视。
九、23岁的时候,上课时写诗,在笔记本后面一写就是上千行。
32岁的时候,坐在电脑前打第二天领导讲话的稿子,一打就是一整夜。
十、23岁的时候,听音乐,听崔健的《一无所有》和齐秦的《狼》,用破收录机听得如痴如醉。
32岁的时候,家里有价值上万元的音箱和功放,以及贝多芬和巴赫,但它们上面全是灰尘。
十一、23岁的时候,在课桌上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32岁的时候,看报纸上说齐秦追王祖贤9年终于结婚,嘴一撇,“脑子里肯定有包”。
十二、23岁的时候,每学期的成绩单都要向父母汇报。
32岁的时候,手里拿着发票找领导签字。
十三、23岁的时候,学油画。32岁的时候,学签字。
十四、23岁的时候,看画展,在人体前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艺术,我在审美。脑子里乱想无所谓,最怕身体的某个部分当众“抗议”。
32岁的时候,把性感女郎的图片做成电脑的壁纸。
十五、23岁的时候,和寝室的人辩论哲学。
32岁的时候,在每一个饭局上讲荤段子。
十六、23岁的时候,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女友。
32岁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正式的老婆。
十七、23岁的时候,抱着吉他在女生寝室外对着女朋友的窗口自弹自唱,直唱到楼上有人扔瓶子下来。
32岁的时候,晚上在卡拉OK和女同事深情对唱“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
十八、23岁的时候,洗澡时会唱崔健的“你的小手冰凉,像你的眼神一样……”
32岁的时候,在桑拿浴室里打瞌睡。
十九、23岁的时候,偷偷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32岁的时候,偷偷看卫慧的《上海宝贝》。
二十、23岁的时候,第一次印名片,绞尽脑汁想头衔往上印。
32岁的时候,名片上除了姓名,就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二十一、23岁的时候,打的,眼睛只盯着计价器。
32岁的时候,坐小轿车,眼睛却盯着车窗外路边过往的美女。
二十二、23岁的时候,天天早上起来跑步,然后去叫女朋友一起锻炼,然后吃早餐。
32岁的时候,每天能抽一小时在阳台改装的健身房里做几个仰卧起坐就很不错了。
二十三、23岁的时候,腰围是二尺零六,体重120斤。
32岁的时候,腰围变成了二尺六,体重156斤。
二十四、23岁的时候,打电子游戏,老式的游戏卡带,魂斗罗和采蘑菇玩得溜溜转。
32岁的时候,打麻将与下属玩,赢多输少;和上级玩,输多赢少。
二十五、23岁的时候,喜欢看见别人对自己露出笑脸,心情就很好。
32岁的时候,习惯对别人保持笑容,并且与心情无关。
二十六、23岁的时候,我们给所有的人起绰号,连女同学也不例外。
32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管50岁的老女人叫“小姐”,管李三娃叫MacK。
二十七、23岁的时候,是学生会的干部,站在阶梯教室讲台上主持学生会议。
32岁的时候,是科长,挽起袖子,在火锅店里和别人划拳。
二十八、23岁的时候,经常躺在床上幻想自己32岁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样儿。
32岁的时候,正在写一篇叫做《23岁和32岁的反省笔录》的无聊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