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有一种爱叫放手(11)

 

在父母50周年结婚纪念庆典上,伴着古老的华尔兹旋律,我与父亲在舞池中优雅地翩翩起舞。他从容地哼着轻快的乐曲,依旧把手放在我的腰际,引领着舞步。我们旋转着四处滑动,不停地笑着对其他舞者点头致意。

这是大家公认的:我和父亲是舞场中跳得最好的一对。父亲紧抓着我的手,冲我微笑。多年来,我拒绝和他跳舞,直到现在,这种隔膜才消失殆尽,最初的美好时光重新回来了。

记得在我大约3岁时,父亲下班回家总会猛地把我抱进怀里,然后开始围着餐桌跳舞。妈妈就会笑着说:“晚饭都要凉了。”可父亲说:“她刚刚跟上节奏,过一会儿吃。”然后便唱起来:“把桶滚出来,让我们拥有一个快乐的桶。”我也会唱着:“让我们滚走忧伤。”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就这样跳着,直到15岁的一个晚上。那晚,我沉浸在青春期莫名的悲伤中,父亲拿出一摞唱片,揶揄着让我跟他跳舞。“来吧,”他说,“让我们滚走忧伤。”

我转过身去,父亲将手放到我的肩上,我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朝他尖叫道:“不准碰我,我不想和你跳舞!”我看见他的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情,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我跑回卧室,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一起跳过舞。我有了其他的舞伴,而父亲总是坐在他最喜欢的椅子上等我跳完回来。有时候,我回来时他已经睡着了,我叫醒他说:“你要是太累,就应该上床去睡。”

“不,不累,”他总说,“我只是在等你。”

然后,我们便各自关上房门,上床睡觉了。

整个高中和大学期间,当我跳出他的生命,用自己的方式舞蹈时,他就这样等着我。

我生下第一个孩子不久,妈妈打电话告诉我,爸爸病了。“心脏问题,”她说,“你现在别回来,300英里远的路,会让你爸爸不安的。”

合理的饮食帮助父亲恢复了健康。妈妈来信说,他们参加了一个舞蹈俱乐部:“医生说跳舞是种很好的运动,你还记得,你爸爸曾经多么喜欢跳舞吧。”

是的,我记得,眼里满是回忆。

父亲退休后,我们努力想让彼此的关系回到从前,每次见面时,我们会拥抱和亲吻对方。他和孙儿们跳舞,却从不邀请我。我知道他是在等我道歉,但我总也说不出口。

父母50周年结婚纪念日即将来临,我和兄弟们商量宴会事宜。哥哥说:“你还记得那晚拒绝和他跳舞吗?爸爸真疯狂,真不敢相信他这么迷恋跳舞。我打赌,从那以后你再没和他跳过舞。”

他说对了,但我没搭腔。

弟弟说他去找乐队,我对他说:“一定要找能演奏华尔兹和波尔卡的乐队。” 

我没告诉他,自己这样做只是希望能与父亲再跳一次舞。

晚饭后,乐队开始演奏,父母进入舞池,并邀请其他客人加入。他们在房间四周慢慢滑动舞步,大家都站了起来,为金婚夫妻鼓掌祝贺。在父亲与孙女们跳舞时,乐队开始演奏起了《啤酒桶波尔卡》。

“把桶滚出来,”我听到父亲在唱歌,是时候了,我绕过几对夫妇,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对不起。”我直视父亲的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想该轮到我了。”

父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们对视着,似乎又回到了我15岁的那个夜晚,我的声音颤抖着,唱道:“让我们滚走忧伤。”

父亲弯下腰来,说道:“噢,是的,我一直在等你。”

然后,他开始笑起来,我们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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