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队伍来到蒋家三兄弟开窑的地方。蒋家三兄弟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就从窑后面的工棚里钻了出来。开始,他们还没意识到今天乡政府是冲着他们来的,还站在一边看热闹。直到顾定山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开窑纳没纳税,要他们拿税票出来接受检查,他们才慌了神。老大蒋国相反复说,我们是在自己的田里烧砖,要纳什么税?顾定山说,我问你,你们烧砖占没占田?烧的砖卖不卖出去?老二蒋国臣忙说,我们是占的自家祖上的田,烧的砖是给自家修屋用的,又不出卖。
这时周正泉走上来说,你们在这里烧了两三年的砖了,难道你们要造皇宫,用得了那么多砖?蒋国相说,我们不但自己用,我们的亲戚也要用。周正泉说,强词夺理!向随后的瞿宏德扬了扬手,瞿宏德立即从包里拿出几张货单,摊到蒋国臣面前说,你看看这上面是不是你们的名字?三兄弟还要抵赖,周正泉说,你们少啰嗦,交上税款和罚金吧。老三蒋国帅忍不住了,张牙舞爪地叫道,要钱我们没有,要命你们这就拿去。一听蒋国帅的声音,周正泉气就不打一处出,点着蒋国帅的鼻子,深仇大恨道,蒋国帅你给我听着,你们强占民田,欺压百姓,还没处理你们,你们又偷税抗税,打伤税务干部,今天我新账旧账一起跟你算!蒋国帅正要发作,周正泉又喝道,给我绑了再说!周正泉话音刚落,顾定山身子一蹲,一个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扫堂腿,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蒋国帅扫翻在地,接着一只锃亮的铐子就上了他的双手。蒋国相和蒋国臣上前要来帮忙,其他几个民警早已冲过来,把两人团团围在中央。
抓了蒋国帅,蒋家村的村民一片叫好声,说恶人终有恶报,蒋国帅这是罪有应得。那唐姓兄弟对周正泉感恩戴德,乡下人也没什么好表示的,特意给他送来两只土鸡。周正泉当然不肯接,两兄弟就急得不得了,感激涕零地说,周书记您一定要收下,我们唐家搬到蒋家村三代人了,天天做小人,受欺侮,还从没这么扬眉吐气过,我们感谢您周书记,感谢共产党。周正泉推辞不掉,只好把鸡收下,交食堂给乡里干部打牙祭。不过周正泉也给唐家兄弟打发了两条烟,唐家兄弟开始死活不要,周正泉说,如果你们不接我的烟,你们的鸡就带回去得了。这样两兄弟才喜气洋洋地走了。望着两人走出乡政府的大门,周正泉感慨良多,心里说,老百姓对我们这些当干部的要求并不高呀,只要为他们主持一点点公道,他们就把你当爹当娘。
这次行动的另一个效果,就是过去那些凭霸气和关系不肯纳税的人也主动到税务所来补了税,乡财政一下子就增加了40多万元收入。问题是,工作成效虽然出来了,可周正泉的日子也不得安宁了,这几天县里已有好几起人打来电话,要周正泉不要做得太过火,早点放人,其中还有一些很有身份的角色。周正泉口上答应着,过后则咬牙切齿道,我周正泉就不信邪一回,大不了丢掉这顶不值钱的乌纱帽。也是为了留着口水养牙齿,周正泉干脆把手机关掉,还特意交待小宁,凡是找他的电话,就说下了村,不在乡里。
一个乡下的砖窑主出了点事,县里竟有那么多人打招呼,这可是周正泉始料不及的。然而还有更让他预料不到的,这天晚上竟有人把他屋里的窗户砸了个稀烂。当时周正泉正在熟睡,突然哐啷一声重响,把他从梦中惊醒了。拉亮电灯一瞧,窗户上开了一个黑洞,临窗的书桌上满是碎玻璃,地上还有一块大石头。周正泉从床上翻起来,对着窗外大声吼道,有种的就跟我面对面搞,砸窗户算条卵!外面黑沉沉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周正泉只得又熄灯上床。刚睡着,窗户上又扔进了一块石头,另一扇窗户也被砸烂了。这样折腾了两个来回,周正泉没了睡意,就张着双眼望天花板。
望着望着,窗户上就起了亮色,他便穿衣下了床,揉着肿胀的眼睛打开门,迎面一阵凉风吹来,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想起已是秋末冬初时令。正回了头要进屋加衣,却见门上插着一把杀猪刀,刀尖下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姓周的你不要太狠,当心你的脑壳!周正泉笑笑,伸手取下杀猪刀和纸条。刚好顾定山过来一瞧,皱着眉头说,周书记,这些人是说得出就做得出的,你要不要避一避?周正泉说,使这种下三烂手段的人,正好说明他们心里虚得很,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周正泉心里非常明白,好戏才开头,真正的对手还没有露面。这对手当然不是别人,就是肖嫣然曾说过的跟蒋家兄弟瓜葛不少的县委副书记李旭东。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不见他有半点动静呢?难道他就那么沉得住气?就在周正泉纳闷儿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了。这人自然也不是李旭东,而是窑山上的舒建军。这次他没带肖嫣然,是一个人来的。舒建军没绕什么圈子,进了办公室就直截了当地说,老同学呀,我可是代表李书记到你这里来的,蒋家兄弟的事还请你给点面子。周正泉故作惊讶地说,舒老板呀,你把我都弄糊涂了,你又是李书记,又是蒋家兄弟的,你要我这笨脑筋怎么转得过弯来?舒建军也不隐瞒,干脆把话挑明了,给周正泉说了段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