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敌人(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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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回到汽车旅馆,叫那小伙子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他很确定,而且他话不多,不过是个很好的证人。有些人尽管没办法帮你做些什么,但他们不会试着取悦你,也不想让你对他留下深刻印象,他们不会编出一堆说法,试着对你说你想听的话。

他说他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没事可做。大约在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时,听见一声用力关上汽车车门的声音,接着是一具涡轮柴油引擎发动的声音。他所描述的,一定是变速箱向后挂档,还有四轮转动车特有的分动箱固定住的声音。接下来是轮胎摩擦砾石地面以及引擎的噪音,还有一辆重型车辆匆匆加速离去。他说他起身到外面去看,但没看到车。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想查看房间?”

他耸耸肩说:“我想也许房间失火了。”

“失火?”

“像这种地方,很多人都会做这种事。他们会在房间纵火,然后赶快逃走。可能是为了寻刺激,或者为了别的原因,我不了解。一般人不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要查哪个房间?”

这时他看起来很沉默。桑玛催他回答,接着轮到我,我们开始玩“白脸黑脸”的把戏。最后他承认那是一整晚唯一有生意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是从街对面过来的人按钟点租用的,他们都是走过来,没有开车。所以他也很确定克拉玛的房里没有妓女,他的工作必须负责查看在这里进出的妓女。拿钱后给钥匙,记录进出,所以他总是很清楚谁在哪个房间。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只是不能对外公开。

他说:“我会被炒鱿鱼的。”

他担心得都快哭出来了,桑玛还得安慰他。然后他说他发现克拉玛的尸体,打电话报警,接着为了保险起见,把其他房间里按时计费的房客全部送走。还不到十五分钟,史达顿副警长就现身了,然后是我,不久等我要离开时,他认出之前听到的同款引擎声:引擎、传动系统、轮胎的声音都一样。他的说词很可信,因为他已经承认这里是供妓女做生意的地方,所以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当时悍马车相对来讲还算新车,很少人会开。而且车子的声音很容易辨认,所以我相信他。我们让他继续待在原地,走到那台闪耀着红色冷光的可乐贩卖机旁。

桑玛说:“不是妓女,是来自基地的女人。”

我说:“一位女性军官,也许相当资深,才能用悍马车当配车。她不是从汽车调度场取车的,因为她不是要出任务,而且手提箱一定是被她拿走了。”

“这种人不难找,她进出大门都必须签名。”

“我有可能在路上跟她擦身而过。如果她在十一点二十五分离开这里,她不可能在十二点十五分前就已经抵达博德堡。我是那时候离开的。”

“如果她直接开车回部队呢?”

我说:“那就有可能,不过只是可能。”

“你在路上见到过另一辆悍马车吗?”

我说:“我记得没有。”

“你觉得她的身份是什么?”

我耸耸肩说:“这就像我们之前猜测那个不存在的妓女一样。她在某处与他相识,可能是欧文堡,也可能是其他任何基地。”

我凝望着街对面的加油站,看着街上的车子来来去去。

桑玛说:“如果她和克拉玛之间是长期来往的话,瓦索与库莫可能认识她。我想这你也了解。”

“嗯,是有可能。”

“你觉得他们在哪里?”

我说:“不知道。但我确定的是,如果我需要他们出面,我就会把他们找出来。”

我没去找他们,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当我们回去时,他们已经在我那间借来的办公室等我。桑玛把我丢在门口就去停车了,我经过办公室外的桌子,夜班那位来自山区,担心自己会丢掉饭碗,还有个在襁褓中的儿子的女中士又回来了。她用肢体语言告诉我办公室里有人,军衔比我们俩都高很多的人。

我说:“有咖啡吗?”

她说:“在机器上保温着。”

我带了些咖啡进去。我的外套扣子还是没有扣上,头发一团乱,样子就像刚在停车场跟人打过架的家伙。但我还是直接走回办公桌,放下咖啡。有两个家伙坐在访客椅上,靠墙坐着,面对着我。他们俩都穿着丛林战斗装,其中一人衣领上别着准将的星星,另一人则别着上校的老鹰徽章。从名牌上看来,准将叫做瓦索,上校叫做库莫。瓦索是个秃子,库莫则戴着眼镜,而且像他们这样肥胖的身材,又老又矮,全身没有几两肌肉,以及身上的战斗装让他们看起来实在有点可笑──就像两个正要去参加化装舞会的傻瓜。我的第一印象是:很不喜欢这两个家伙。

我坐下后发现记事簿中央有两张纸条平整叠好放着。第一张写着:你哥又打电话找你,有急事。这次纸条上留下了电话号码,区域码是202,是华盛顿特区的号码。

瓦索说:“你不向长官敬礼吗?”

第二张纸条写着:盖博上校来电。绿谷镇警局估计克拉玛夫人大约凌晨两点死亡。我分别把两张纸条对折,把它们紧靠排好,塞在电话下面,并且稍微调整一下,让它们刚好各露半截在外面。抬头时我看到瓦索怒气冲冲地看着我,长不出头发的头皮已经开始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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