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进入梅雨期,空气很潮湿,我的笔记本软沓沓的。又到了傍晚时分,我枯坐台灯下,面对纸笔发呆。据说傍晚是各路神魔出来活动的时候,此时人心最容易惑乱。
在北京,此时多是赴酒局的时候,我总说“躲酒”,为此找各种理由去外地,但回想每次在北京赴酒局的路上,我的心里还是很踏实的,有时还饱含期待,也就是说,对北京酒局,我骨子里有一部分是喜欢的,我远离北京,也是远离那部分自我。
不是没有想过在北京生抗。比如去年的这个时候吧,大约有一个月,我曾试图在北京“闭关”,关手机拔电话线不见朋友,但每到傍晚时分,心情便开始浮躁惑乱起来,我知道分别不同的几拨朋友正在几个不同的地方喝了起来。记得当时的想法是:就这么浮躁着什么都不干,也不去喝!
但在家干坐着实在难熬,我的抵抗方式就是大范围遛弯。从我航天桥的家出来,一直奔东,经阜成门、白塔寺至西四往南奔西单,至长安街西单十字路口往西,经电报大楼、南礼士路至木樨地往北,至甘家口往西,至家,全程至少十公里吧,反正我走的几回都是两个多小时。然而这样完整或说完满走下来的次数要远低于我走着走着就岔到酒桌上的次数。
在北京遛弯我是边遛边进行思想斗争,在某些路口,斗争会尤为激烈。比如遛到西单十字路口,往西是奔家的方向,往南是奔宣武门,那是阿坚小招的巢穴,于是,往西还是往南便成为一个问题。…… 印象中我往南的次数要多于往西,而往南时我是这么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先到宣武门我们常喝酒的那几家排档,倘撞上他们了,算我命中该着,同时也给他们个小惊喜(又在以饭局明星自居了);倘撞不上,全当我多遛了点路,而且撞不上的话彼时我的思想斗争会更激烈,那岂不是对我更大的考验?要考验就来最激烈的!往南!
实际情况是,我一次都没撞上他们,但我一次都没有就此罢休掉头回家,每次当我遍寻宣武门大排档而一无所获时,我通常会找个台阶坐下来抽根烟(是不是也在为思想找个台阶呢?),在给他们打电话还是回家这二者之间做二选一的激烈思考,但半根烟之后我的脑子似乎就丧失了思考功能,它开始发晕发胀,理智此时基本失效了,一种强大的引力(可说是鬼使神差或着了魔)让我狂嘬几口烟起身掉头直奔身后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这帮孙子还真够朋友,那几次他们都没有让那个着了魔的我失望,他们就在附近喝呢。于是我飞身前往,似乎还曾一溜小跑来着。
回想我那一个月的“闭关”,让我常有进一步退两步之感,我的“闭关”成了我喝大酒的休止,是喝大酒的一种调节,这哪里是什么“进一步退两步”,分明是堕落过程中的一种缓冲,以保障我那堕落更和谐更有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