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主妇 6(1)

“她为什么哭?”当露丝惊天动地奔上楼时,鲍伯的母亲布兰达问,“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大概是吧。”鲍伯说。

“当女人就是这点讨厌。”布兰达说。安格斯微微咳一声,为话题改变而感到尴尬。

不久后露丝下来了,面带笑容,为大家上汤。

从鲍伯第一次见到露丝迄今已十二年,她是安格斯公司的一个打字小姐。安格斯经营文具事业,刚刚赚进第二个百万,后来政府实施加值税,把他剥削到一文不名。安格斯和布兰达当时住的是自己的房屋,不是旅馆,鲍伯很喜欢这幢房屋,但他离家在外进修,会计师执照考了许多次,以至于他这个儿子(永远是儿子)颇不寻常地依赖着父亲多年。

露丝是个勤奋的好帮手,做事专心,从不照镜子,甚至尽可能避开镜子。才十多岁,她就已经离开家独立。她的卧室必须让出来给他的继父陈列组合的模型火车。她不能和模型火车共处一室,因为她笨手笨脚,而火车模型又是精致敏感的装置,两者中必须有一个退让,而露丝退让会比火车容易,因为要调整好火车轨道需要花上数月的时间,一个年轻女孩则哪里都能住。

于是露丝住进一间廉价旅馆,那里还住着许多商店的女售货员,特别是身体轻盈、家教良好的少女,她们纤细的腰带还不够系露丝的一条大腿。

少小离家是件令人伤感的事,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包括露丝,她已经大到家里容不下她了。她不想大惊小怪。她以前上的学校是一间女修道院,由一群迷信多于知识的修女负责管理,学校课程主要是教授女性应该具备的优雅体态和家庭管理,除了速记之外,没有其他考试。这种训练旨在鼓励坚忍克己,压抑自私的情绪和为引起注意而流泪。

露丝的同母异父妹妹米兰妲与乔丝玲在圣马莎女校的表现十分优异,特别是跳希腊舞。她们在学期终了时的演出格外受瞩目。露丝的表现也不差,尤其是在搬道具方面。“你看,”修女们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存在价值,在上帝奇妙的造化中,人人都有他的立身之地。”

露丝搬进廉价旅馆后不久,她的母亲便离家出走,也许是被愈来愈多的火车模型逼得忍无可忍,或因为丈夫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他昂贵的嗜好上而缺少“性”趣,或者是——露丝的想象——女儿离家,母亲总算自由了。总而言之,露丝的母亲和一名采矿工程师私奔到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澳洲西部,并且带着米兰妲与乔丝玲。露丝的继父现在和一个对他期望较低的女人同居,他们不觉得露丝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必须去探望他们,毕竟,露丝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更谈不上是远亲。

布兰达从安格斯口中得知这些事,对露丝生起同情心。

“她需要帮助!”布兰达说。

每当布兰达在早上、傍晚或午餐时间打电话到公司时,都是露丝接的电话,礼貌、不慌不忙、高效率。其他女孩上班时间总是忙着逛街买小围巾、耳环、眼影,等等(难怪安格斯老是破产),唯有露丝不会。

“我以前也曾经是个丑小鸭,”布兰达对安格斯说,“我懂她的心情。”

“她不是个丑小鸭,”安格斯说,“丑小鸭会变成天鹅。”

“我想,”布兰达说,“这女孩需要一个家,这是她一生中的转折点,她可以住在我们家,我可以协助她发挥她的优点,她下班后也可以帮忙做饭、打扫来回馈,何况我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帮忙烫衣服。当然,她也可以付房租,她是个很有自尊的女孩,或许可以付三分之一的薪水。”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安格斯说,他们居住的房子很小,所以他们觉得很舒服。但布兰达说鲍伯在大学住校,学期间他的房间是空的。

“这是不对的,”布兰达说,“房间空着不用,那种感觉很不好。”

“你住惯旅馆了,”他说,“你的想法开始像旅馆经理。不过我懂你的意思。”

布兰达和安格斯都一致认为,但是不愿说出来,鲍伯的童年太长,他对家庭的倚赖太久,事实上,是过久了一点。他的房间应该可以空出来供他们随意使用。做父母的不可能养孩子一辈子,假如他们要利用那个房间,露丝是个很好的对象。“鲍伯可以睡在沙发上,”布兰达说,“沙发很舒服。”

当鲍伯回来过圣诞节时,发现他必须以沙发当床,既惊讶又气愤,他还发现他以前的旧书被移走,橱柜腾出来装露丝破旧的平底鞋。

“对待露丝像个妹妹,”布兰达说,“你未曾谋面的妹妹!”

但鲍伯和一般独生子一样,对兄妹乱伦存有一丝幻想,他母亲这句话理所当然成为他实现幻想的借口,于是他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爬上他自己的床铺。比起又硬又冷又窄的沙发,露丝像一大块温香的软玉。他喜欢她,她从不取笑他,或嘲笑他的性技巧太差,不像鲍伯当时爱得火热的奥德丽·辛格。鲍伯觉得他会攀上露丝这座巨大、顺服的山,是奥德丽活该。

这是最激烈的性爱自杀手段。

“瞧你干的好事!”他在心中对奥德丽说。

“瞧你把我逼到什么人身上!露丝!”

“看吧,”他一石二鸟,也在心中对他母亲说,“这就是你把我赶出房间、赶出我的床的后果,不管谁住在里面,我终究还是会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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