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主妇》,不只是一个复仇故事,也是一个多面的爱情故事。
女人天生会恋爱,也会复仇。对不起,我说错了,只要是人,都是复仇的动物。复仇有很多种,潇洒地扬长而去,离开心更宽,是一种;拉着对方往下沉沦,是一种;用尽心机,绝地反攻,吸取对方的求饶声,化为自我修补的药剂,也是一种,《绝望的主妇》则属这种。
女主角露丝的婚姻因第三者介入而破碎,从放火烧房子那刻起,她便开始了背水一战——对于一个人妻人母而言,有什么比无家可归更可怕?之后,她布下天罗地网开始复仇计划。或许,她的方法,不及我们在影视剧里看到的虐杀的大场面刺激,但是一口气看完后,存留的情绪震动,足以让其他案例都靠边站。因为,除了复仇外,书上还细致地描写女人对“爱、欲、恨”的细腻挣扎,读者不仅随之挖掘主角的多种侧面,也同时挖掘了自己。
复仇不难,难的是“不爱”。复仇了,然后呢?我们真的开心吗?真的被抚慰了吗?真的知道痛苦的原因吗?女主角露丝在复仇过程中,屡屡自省着这些问题,她让复仇成为重新认识自己的方式。爱情离开时,难过的不只是“离别”本身,更是长久深锁内心、最介意的感受,被情人一刀刀血淋淋地剖割;更难堪的是这些极有可能是当初情人爱上我们的原因——曾经说“这些我都不在乎”的人,曾经怜惜、体谅,还有一丝天涯知己的互慰,如今一一瓦解。自信,在男人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崩解,不管你有多强。
魔女不是一天养成的,复仇露丝也不是一天炼成的,她也挣扎、怀疑过,对过去那么深情的自己,屡屡放不下。到最后,复仇的对象已经不是那个负心汉,而是昨日一往情深的自我。她最后领悟到,唯有毁灭自己,才有可能重生,如同书中,从一把火开始。而大多数的女人,在这一关,就溃败了!能像露丝那样,正视自己的恐惧,亲手掐取自己脆弱心脏的女人,少之又少。
《绝望的主妇》另一个主角玛丽·费雪,是美好的化身,有人疼爱奉承,而不够完美的可怜人妻露丝,只好去整形。与其再次让爱侵蚀,不如自己动手击碎,重塑更靓丽更强大的自我。这就是整形的迷思,却也是贯穿本书的神奇的力量:透过外在的改变,进行内在演化,多么华贵的自虐!巧妙的是,当肉体感应到灵魂的焦躁不安,顿悟生命的脆弱与无奈后,新的肉体将带着我们去重新迎接世界,这是科技无法解释的魔幻,仿佛绝地逢生,一如爱,一如性,需要不时扰动它,才能爆出新的力量!
性与爱,永远是婚外情的两大主轴。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是女人对性与爱的永恒不满足。女人迷失于“性”时,很多事情反转了:第三者玛丽·费雪成了人夫鲍伯的性奴隶后,第三者的娇贵光环逐渐褪去,为了夜夜云雨,她必须接纳两个小孩,扮演最厌恶的“人母”角色;而当女人自主于“性”时,很多事情也会反转:露丝在婚姻濒临崩溃时,暗地找人偷欢,爱欲让她充满力量,之后也与女人燕好,身体的钳制一关一关地解除掉,性爱悠游自在。她终于领悟:爱情、金钱、权势来来去去,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情欲没有绑住她,反而温柔地释放她,帮她找回自信与自由。
身为女人,我们不用学习“去爱”,但却常常学不会“不爱”,一辈子都在爱欲的云里雾里穿梭着。性与爱,是两座流满蜜糖的丝绒监狱,困得人迷惘荡漾。而《绝望的主妇》告诉女人:相信爱、欲、恨,更相信自己,爱有很多种,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不爱”;苦痛、绝望、憎恶,是“爱”,也可能是“不爱”——或者,才是真正精彩的爱!
(鸟来伯,台湾《苹果月报》《ELLE》《Esquire》杂志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