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9世纪的中华帝国(13)

莫尔斯所举的一个事例很能说明问题,讲述左宗棠将军在甘肃如何获得作战的经费。他说:"这是一件日常发生的事情。在江苏征集到的财政收入,作为协饷划拨给甘肃。税票上显示的是库平两,而支付的是本地两,接着要转换为漕平两以划拨到上海,在那里又转换为沪两,再次转换为漕平两以划拨到甘肃(假设是汇票划拨),到了甘肃又以本地两接收,然后转换成库平两来跟江苏结算,再转回本地两以便存在银号,再转换为库平两与国库结算,还得再换算为本地两或现金以便分发支出。这不是一段滑稽文字,而是纪实的描述,我们看到一系列多达九次的换算交易,每次交易都会产生至少相当于营业额的千分之二点五的赢利,这还没有计算从一地到另一地实际转账的交换率,也没有涉及'压榨'纳税人的问题。何况,过去总是采用和现在仍然经常采用的资金划拨方式,是把实实在在的银子从江苏运送到甘肃,这并没有将上述的换算运作减少一步,还因为旅途运输和护卫的费用而大大增加了成本,那是真正漫长的旅行,必须用月份而不是用日子来计算。"[5]

为了说明帝国的财政收支,研究者帕克开列了一份表格,给出了19世纪最后10年每年的大约数额。

根据上表,支出超过了收入。然而,在1850年以后的任何一年中,实际情况如果不比这份表格反映出来的更糟,帝国政府就会欢天喜地了。帕克说,这些数字是在过去20年内总督们小心翼翼给皇帝提供的估算。"这些统计明显是有缺陷的,因为就其中每一项的数字而言,很少能够在本年度获得。"[6]由于这些统计数字的粗略性,我们可以相信,在第一次鸦片战争(1839-1842)之前的任何一个年度,总计数字都只能代表对帝国财政收支的不严格的估算,或者仅仅是中央当局记载的数字。这表明,上表给出的财政收入,远远赶不上纳税人缴纳的数额。还是引用帕克先生的话来说吧:"尽管帝国政府已经腐化,尽管百姓能够容忍被政府敲诈勒索掉3倍于财政收入的税收,但和西欧各国每人3镑的人头税相比,他们从来没有缴纳过每人3先令的税收,包括地方收费在内。"[7]

总体而言,清政府对汉人盘剥较轻。大多数文官都是汉人,凡是没有暴力动乱的地方,纳税都会照常进行,汉人群众很少意识到他们当中有满人。考虑到帝国的面积、人口和财富,皇家宫殿的花费和其他皇室相比是适度的。就连25万个满洲旗人家庭的经济负担,也只是支撑了他们的闲散安逸,却并不奢侈,但这比浪费还要令汉人愤懑不平。不过,中央政府在各方面运作的积极强大的功能,随着乾隆的逝世而停止了。从那以后,除了对黄河水利工程的几次拨款以外,中央政府放弃了大部分类似的功能。帝国成为一组半自治的省份,每个省份主要维持本身的生存,省内的每个地区也是如此。于是政治凝聚力几乎全部丧失,国内的压力驱散了王朝剩余的力量,国外的压力也起了同样的作用。这个曾给中国带来150多年宏伟气象的王朝,在剩下的100年里把这个国家引向了极度的虚弱与涣散。满人走到了"天命"任期的尽头,不是因为受到高压,而是因为人间万事都要经历的最普遍的过程--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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