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黑帮,我来了
"大学时的某个夏天,我去萨尔瓦多帮助当地的土著部落参加选举登记。期间我在一个村庄遇到这样一件事,一个小孩钓鱼时被鳄鱼咬去了一条胳膊,要不是当时的美国志愿者中有位医生,小孩肯定就没命了。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医学院。"
其实上面的故事根本没发生过,而且我在大学时几乎没怎么念书。但有人说申请医学院时讲这样煽情的故事很有必要。比如你曾经身患重症,后经精湛的医术治疗而痊愈,深受感动的你,现在可以每周工作120个小时并以此为乐。
他们还告诫你:陈述申请理由时,不要说因为自己的祖父生前是医生,很敬仰他于是立志从医等等。我一直不太理解这样有何不可,显然还有比这蹩脚一百倍的理由。再者,我自己的外祖父正是一位医生,而且我的确很敬仰他。我敢说,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有一段20世纪最伟大的爱情,他们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批高雅而正派的人士。
他们身上蕴含着一种庄重的高贵,我永远也无法企及。他们对穷苦人抱有无限的同情和关切,我则常常无动于衷。他们总是保持着愉快的心境,全心全意地享受着拼字游戏、电视以及大部头好书带来的快乐。他们甚至在着装上都一丝不苟。他们和现代人虽然格格不入,却怀有一颗宽容之心。比如,我狠心的母亲1977年在印度一家隐修院生下我后不久,就想和自己的男友(我父亲)一道去罗马,我外祖父母听说后立即赶去把我带回新泽西,又接着把我抚养长大。
不过,我不能因此就假惺惺地说,自己是出于对外祖父母的爱戴与尊敬才选择医生这一职业。事实上,我想到要去医学院念书的时候,他们已经遇害八年了。
他们遇害的日子是1991年的10月10日,当时我差4个月不到15岁。那天傍晚六点半左右我才从一个朋友那儿回到家。在十月的西奥兰治,这个时间天已经黑了,屋里应该灯火通明才对,但是当时家里死寂一片。
那段时间,外祖父主要是做义诊,手术做得不多,外祖母则在西奥兰治公立图书馆做义工,所以傍晚六点半他们早应该到家了。我还注意到,紧挨着前门的卵石纹窗玻璃碎了,像是有人为了拧开门锁而下的重手。
如果有一天你遭遇同样的情形,最好马上离开现场并拨打911,因为房子里很可能还藏有人。但当时我很担心外祖父母的安全,就冲了进去。换作是你,想必也会这样做。
他们倒在客厅和餐厅连接的地方。外祖母胸部中枪,仰面躺在客厅边上。外祖父腹部中枪,他被击中后显然踉跄向前走了几步,因此是脸朝下趴在餐厅边上,他的手还紧握着外祖母的手臂。
他们停止呼吸已经有一会儿了。地毯上的血染红了我的鞋子,后来,我躺倒在地上时又染红了我的脸。我打了911报警后,就躺在了地上,把头放在他们两人中间。
在我的记忆中,整件事都被抹上了浓烈的红色。这其实有些奇怪,因为在那么黯淡的光线下,眼睛本该分辨不出颜色,但我的脑海里只留下一团爆裂的红。
我记得我把手指插到他们花白的头发里,把我们三人的头拢在一起。急救人员赶来后,他们首先要做的只是把我和外祖父母紧扣在一起的手分开,接着警方才能对犯罪现场拍照并让市政人员移走尸体。
外祖父母的经历颇具戏剧性,他们早在五十年前就遭遇过一次策划更为精心的谋杀。那是在1943年的冬天,他们俩传奇般地在波兰的比亚奥维茨森林相识,当时他们年仅15岁,也就比我发现他们惨死家中时的年纪大几个月。他们和一伙儿同是十几岁、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藏在雪地里,伺机消灭当地的犹太人搜捕队。他们的目标是能消灭多少就消灭多少,一直到波兰人放过他们为止。他们向我讲起这个故事时,并没有说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但我猜想那必定极其惨烈。1943年时德国纳粹的二号人物赫尔曼·戈宁曾在比亚奥维茨森林南部暂住,他和宾客们都打扮成罗马参议员的样子,很显然他清楚森林里的情形。还有,同年冬天希特勒第六军团的残余部队向斯大林格勒转移时,在比亚奥维茨森林离奇失踪,一直到今天还是未解之谜。不过,公正地说,他们就算不失踪也会遭遇全军覆没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