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子,你只在超市看,就能全部记下来呀,真强啊!茧子果然是年轻人。”千花若有所思地望着茧子说,茧子像被赞美的小孩一样,皱皱鼻头笑了。
一阵哭声传来,众人都往雄太和光太郎所在处看去。光太郎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哭。瞳赶紧跑过去,把光太郎扶起来。雄太跑回千花身边,嗲声说道:“小光,摔倒了。”
“骗人,是你把人家推倒的吧。”茧子笑着说。千花有点吃惊,问道:
“雄太,是你推的人家吗?”
“才没有呢,是他自己跌倒的。”
“好啦,小光,不要动不动就哭嘛,你快当哥哥了耶。”瞳拉着光太郎的手走回来。
“他说他自己摔倒的。我们聊得太专心了,没注意看他们。”
“我也是。幼儿园老师还叫我们不论发生什么事,眼光都不能离开孩子呢。”瞳内疚地笑笑。
虽然知道茧子是在开玩笑,但千花担心若是她再语出惊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在这时容子开口:“我们该回去了。”众人开始收拾餐盒,千花才定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千花正好与瞳并肩而行,瞳说:“千花,下次我们一起去拜拜好吗?保佑我们顺产。”
千花愕然地看着瞳。她与瞳是在雄太两岁时,在儿童馆认识的。知道两个孩子同年之后,她很高兴,便常邀瞳去吃饭或是健身中心。瞳虽然到她家玩过一次,但之后就有意无意避着自己,让她不太敢再主动邀请她。而且,后来到儿童馆时也不再遇见瞳。千花想,大概是不喜欢我吧?还是不想因为孩子同年,就事事黏在一起?所以瞳会主动邀约,让千花好惊讶。
“咦,瞳,你对这种事很熟吗?好啊,我要去!反正有车,再远也不怕。”
千花说,语调出乎意料的兴奋,接着又朝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说:“喂,下次我们去庙里祈福顺产好不好?大家一起去!”
“我去我去!”茧子大声回答,容子略带尴尬的表情笑着。容子没有怀孕,这个邀请可能不太好吧,这想法一时掠过千花心头。但随即转念想,没关系吧,总比三个人偷偷去好,那样容子肯定会不开心的。而且大家一起去,一定很好玩的。
茧子说的“妈妈友”,以前千花也交过。有五六个母亲,有的是在儿童馆结识的,有的是在检诊的医院认识的,后来渐渐熟了,便也互相联系起来。但是想进一步交往时,总是遇到难以突破的高墙,那座墙或许是不同的价值观吧。比方说,某位母亲的女儿跟雄太一样大,她说只给女儿穿名牌的服装。每次见到那女孩,身上不是Burberry就是SoniaRykiel,千花并不是讨厌名牌服装,只是那位母亲非常讨厌女儿弄脏衣服,有次雄太邀她女儿到沙坑去玩,那母亲大为惊慌,连忙阻止。另一位母亲对千花不打骂、不命令的教育方针很有意见,经常像个婆婆似的对她的做法指指点点。还有一位互相造访过对方家里,也有同龄孩子的母亲,对于新朋友的出现,千花总是单纯地感到高兴。但几次去对方家时,千花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特意买了许多跟千花家里一模一样的东西。从孩子用的餐具、玩具、手帕、拖鞋等杂货,甚至还问千花身上的衣服上哪儿买的,然后自己也去买了同款衣饰。那种交往方式让千花感到窒息,当对方说,她要让孩子跟雄太上同一所幼儿园时,千花的窒息转为不快。所以知道她儿子没被录取时,千花真是额手称庆得连自己都觉得丢脸。开园后,那位母亲不再与千花联系,千花也彻底松了口气。她想,那位母亲一定又会找到新的模仿对象吧。
就因为如此,当认识瞳、容子和瞳带来的茧子时,千花格外开心。茧子生冷不忌的说话方式令人愉悦,容子虽然看起来沉静,但思虑周详。而瞳,应该从心底了解她在其他那些妈妈那里感受到的不对劲吧。跟她们在一起,不再是“雄太妈、小光妈”那种客套的交际,也不是“妈妈友”那种暂时性的来往,而应该可以不用当谁的妈妈,或是谁的太太,而是以自己的身份,彼此成为更长久的朋友吧。
千花猛然想起侵袭过自己的那种焦躁感,平凡地结婚、生子,小时候梦想成为钢琴家或设计师的愿望,一个也没有达成,就这样成为随处可见的全职主妇,过着平淡的日子。对此,她有一种类似失败的焦躁感,仿佛自己被薄纱覆盖住一般。与这三个人在一起,或许可以把这种感觉抛开吧。千花早就察觉到这点了。不管是容子、瞳或茧子,她们都勇于正面迎向这种平凡的生活,跟她们说话,会感觉自己永远是对的,这么走下去就是对的,千花体尝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
在大众餐厅门口,大家挥手道别,容子直接回家,茧子要去便利店,瞳则说要去超市。千花也挥挥手,与雄太一起走了几步,又回头望。而各奔东西的三个人竟也同时回头,于是四人大笑着再度用力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