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曾经在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大酒厂啊!昔日炫目的光芒,如今被衰败所掩映,生产车间没有机器响,高大的烟囱没有冒烟,办公楼大多门窗紧闭,只有树边的落叶厚厚地积了一层。听着杨斌的汇报和叫苦,管冠南问:“既然没有生产,那市场为啥还有大量销售?”杨斌说:“真人不说假话,这酒是买外地的中档酒回来勾兑的,眼下在啃沙颖大曲的牌子。”管冠南问:“你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资金,现在要是有流动资金,就能活起来。”杨斌小声回答。
管冠南一边走一边想,资金是重要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因素,你当初不是资金多得用不完吗?恐怕与体制、管理机制分不开。当初建立那么多的销售公司,为啥只有奖励机制,而没有约束机制?从而造成货款大量流失。想到这儿,管冠南问:“现在的货款还有多少没有回收?”杨斌说:“有三四个亿。这都是我来之前欠下的。”杨庭凯忙插嘴道:“在此之前,他是地区经贸委副主任。”管冠南对杨炳华说:“你记住,通知经贸委,让他们统计一下全区预算内企业外欠货款的数字,三天内送到我办公室。今天,我看了这个厂以后,真是感到痛心啊。这些年来,我喝酒一直喝咱们的沙颖大曲,因为它绵甜净口,也因为它价格适中。真没想到,现在的沙颖大曲竟是冒牌货。杨斌,你现在不要幻想找我能给你协调多少资金,如果体制不理顺,多少钱也填不满企业巨大的窟窿。从现在起,你要抓两件事:一是抓货款回收;二是吸引民间资本,进行股份制改造,建立一个崭新的现代企业制度,从根本上扭转目前的这种局面。”杨庭凯也忙帮衬道:“杨斌,你要按管专员的指示,争取半月内把落实管专员指示的具体措施拿出来,找管专员汇报。”不料,管冠南说:“半个月时间长了,一个星期吧。”杨斌连说“是、是”。
本来管冠南想在酒厂吃顿便饭,现在也没了心情,便告了别,同杨庭凯上车回城。杨庭凯见管冠南有些不愉快,便说:“咱们沙颖好多过去很好的企业都陷入了这个误区,要是几年前就搞企业的制度改革就好了。其实,杨斌是个很能干的人,在大学里学经济管理。他上任后,酒厂已经在走下坡路。中层干部都是原厂长的人,他曾在全国各地招聘优秀管理人才,结果新将军同老元帅闹对立,弄得更糟。他也曾试图搞股份制改造,因为包袱过重,地委、行署怕麻烦,银行怕风险而搁置。现在的企业难哪!”
管冠南知道,杨斌是杨庭凯的侄子,也是杨庭凯最为看重的晚辈。当初为了能让杨斌到这个享受副地级待遇的企业里任职,杨庭凯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关系。可惜千般算计也赶不上市场变化,这个老道失算了。他正想同杨庭凯开个玩笑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周治平打来的。周治平说:“冠南,我刚才到卫生间了,没有听到你的电话。这两天我家里出了点事,尉悦病又犯了,很重。她爸爸在北京给她联系了一家疗养院,要我一起去。我已向省委请了假,准备去陪几天。刚才金生同志给我打了电话,说了有关清欠工作的安排,很好,我完全同意。只是金生同志好像有些压力,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过去在一起有些磕磕绊绊是难免的,在一起共事嘛,不能计较太多。另外,金生同志提出换届的干部问题,我看可以先考核吧,等我回来咱们商量。你看行不?”周治平的这番话让他只有说行,一切人家都说得在理,说得那么平静,语气是在同你商量。人家妻子有病,你有天大的事能说什么?人家要走,而且已经向省委请了假,你有什么不同意的?人家的岳父好歹也享受过副部级待遇,你能扛得过吗?
杨庭凯看管冠南又沉了脸,忙搭腔说:“郑顺昌中午安排了便饭,还有张明宽参加,我们一起去吧。”管冠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