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的官样年华,遭遇黑色幽默(3)

这种感觉如同回乡一样,被乌烟瘴气的空气,搅得心神不宁。我几次要去找南化的书记镇长论个长短,都被父亲劝阻。父亲劝道:“你以为你是石岗的副市长吗?天下之大,你忧得过来?”

我一时无语。

难道忧患也有边界?

原本打算在故乡待个四五天,骤然间没了心情。满眼皆是清明幡子,四处飘散着对亡亲的思念。

我思念三十年前虽然贫穷,但没被污染的故乡。

没能进大学深造,或许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我在一篇帖子里曾经抱怨。如果我早一点碰上司徒雷登,很有可能因为我与生俱来对汉字研究方面的天赋,而把我录进燕京大学。然而,抱怨又有什么用呢?现实是最缺乏同情心的,因其残酷,让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

这就是命运。

由于英语太烂,我注定成不了“汉语大师”。高考揭榜,我以七分之差被拒大学门外。父母苦苦劝我复读,我死要面子,反问:“古今中外有几个大作家是读了大学的?比如高尔基……我就不信我不读大学就拿不到诺贝尔文学奖!” 那时,我的文学理想超越了我的政治热情。

父母很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成为社会青年。接下来,我没日没夜拼命地写作,寄出去的作品大都石沉大海。眼看着离诺贝尔文学奖的距离越来越远,工作又没着落,内心不知不觉出现了巨大的落差,由极度自信沦为了极度自卑。绝望中读到了一则《招生简章》:民盟云梦市委开办了一所向阳旅游外贸职业学校,读两年发中专文凭包就业。文凭还在其次,能够就业倒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学校没有固定的办学场所,经常从这所学校搬到那所仓库。老师都是从各高校临时聘请来的,同学年龄参差不齐,最年幼的甚至连初中都没毕业。在这样的学校就读,始终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别人问我毕业于哪所院校,我总是羞于启齿,只能含含糊糊地以修完自学考试本科专业的院校作答:湖北大学商学院。

很显然,在这样的学校里,是不可能学到什么专业知识的。日子倒是好打发。两年时间一眨眼就混过去了,学校却并未兑现承诺。父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帮我搞了一个招工指标,好歹将我安排进了湘山公园。公园主任很器重我,派我到岛上最好的宾馆--枫林山庄担任总经理助理。刚上班就当了“官”,这让我对美好的官场岁月,充满了无限的憧憬。父母对这个安排当然是满意的,他们希望我在这条“官道”上越走越远。

每次回家休假,父母都会很关心地问我“混得怎么样”。我不愿让他们操心,总是回答说“很好”。直到那一年春节回家过年,终于露出了破绽。腊月二十九,父亲早早地起床杀鸡。他虽是一个骨科医师,但对杀鸡却不得要领。杀第一只鸡时,脖子都快割断了,鸡却还能到处奔跑,鸡血满地,鸡毛横飞,甚是恐怖。我看不过去,淡淡地对父亲说:“让我来吧。”

母亲很是疑惑:平常扫把倒了都懒得扶的人,还会杀鸡?我苦苦地一笑,手起刀落,第二只鸡哼也没哼就断了气。母亲意识到了什么,问:“你跟谁学的?”我回答说:“在山庄里学的。”

母亲听罢,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不得已,我只好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山庄总经理怕我对他的位置构成威胁,虽然骨子里排斥我,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栽培我的样子。我报到的那天,他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他不清楚我的底细)是上面派来的,迟早是要接班的。要当好总经理,一定要熟悉每一个部门的作业流程,并懂得成本核算。这样,你先从厨房开始,也不要你动手,只需细心观察,搞清流程,懂得控制成本就行了。两个月后再去客房部,客房部待一段时间以后再去动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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