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民国近代的盗墓破坏(6)

孙殿英率领着他的部队对慈禧的定东陵大肆劫掠时,并没有忘了乾隆的裕陵。他派手下的得力干将柴云升去盗掘裕陵。柴云升接到这个任务后,十分兴奋,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迅速向裕陵挺进了。

柴云升本人是行伍出身,肚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墨水,对乾隆陵墓的相关知识就更加缺乏了。他的部队一开进陵寝,便像一群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四处乱窜。他们的挖掘毫无章法可言,短短的一天时间,这位伟大皇帝的陵墓表面就已经面目全非了。柴云升在对清裕陵的盗掘中,遇到了孙殿英盗掘定东陵一样的问题,就是无论怎样也找不到陵墓地宫的入口。

柴云升令自己手下最得意的旅长韩大宝,率部挖掘陵墓宝顶的最前方,也就是明楼的后方,令三个团长分别率部挖掘宝顶的左、右和上端,企图以四面开花的方式打通地宫。与此同时,他还当场下令,“只要挖出地下的一块窑砖,赏一个袁大头(银元)”。所有的官兵听说挖出一块砖就能换来一块银元,于是个个争先,人人望赏,镐头铁锨又狂飞乱舞起来。

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所有的官兵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再也举不起手中的镐头、铁锹了,但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旅长韩大保在绝望中蓦地想起,要到谭温江部和丁綍庭部察看一下这兄弟部队的进展情况。当他带着极为沮丧的心情来到慈禧陵寝前,找到谭温江,又在谭的亲自带领下,穿过设在陵寝内外的三道防线。进入陵寝内的地宫入口时,韩大保的心猛地一震,接着两眼放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地宫入口——这时,谭温江部不但找到了地宫入口,而且已用粗重的树干撞开了地宫中第一道石门,韩大保听了谭温江的介绍,恍然大悟,立即返回乾隆的陵寝,重新行动起来。

有了寻找慈禧陵的借鉴作用,柴云升指挥手下官兵马上朝着陵园内一座明楼前的琉璃影壁下挖掘起来。这一次果然没有让柴云升失望,兵士们垂直向下挖了四丈多深之后,果然发现了一面金刚墙壁。柴云升大喜过望,连忙命令士兵继续向下挖掘。士兵们见陵墓地宫终于有了痕迹,身上的力气也倍增。沿着这道金刚墙壁又挖了一丈多深,兵士们发现了一段汉白玉雕阳纹经咒的金刚墙。这段金刚墙与之前的墙壁有着明显的不同。沿着这段特殊的墙壁四周挖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一个二尺见方的洞,这就是乾隆裕陵地宫的入口。这时已是1928年7月9日的深夜。

柴云升这个人十分谨慎,他见地宫入口已经找到,就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守在洞口,其他的士兵都在陵墓的周围进行警戒。深入地宫、开棺取宝则交由韩大保一人全权负责。

韩大保接到这个任务后简直是受宠若惊。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顾不得许多,只想尽快取得地宫中的宝物,便带着几名胆大的士兵深入地宫去考察。韩大保也十分狡猾,他虽然急于想知道陵墓里面的样子,可也不敢贸然行动。他让那几个士兵走在前面,自己则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以便遇到什么不测就及时撤离。韩大保让两名胆大的亲兵先进去察看一下情况。那两个士兵求财心切,也顾不得什么安全不安全了,举着火把就往前走去,刚走几步就迈入了一个向下的斜坡墓道。这两个士兵当然不知道最先接触的是一个斜坡甬道,这条甬道有四五丈长,同慈禧地宫一样,是专门为滑放墓中主人的棺椁而特设的。当棺椁送入地宫入口后,在斜坡甬道上铺放一根根滚木,棺椁压在滚木之上,并借助其下滚的力量,轻轻滑入地宫的第一道石门处,然后再慢慢移于后室。更令这两个“傻大胆”难以想象的是,此时的乾隆地宫已渗满了四五尺深的地下水。这些水由于久积不散,在和棺木、尸体混合后,形成了一种霉变后的毒菌散布于整个地宫之中,若过量吸入这种毒菌,便会置人于死地。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的几点火光随着几声“扑通、扑通”的声音都相继灭了,接着传来了挣扎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我不会水,快来救命啊!”

韩大保不敢往前走,只听着里面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最后都沉寂了下来,墓穴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韩大保看着前面黑洞洞的墓道就像一张吃人的大嘴一样,他再也不敢前进了,慌张地跑了出来。

原来,那两名士兵加快速度向前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墓道的变化。呈斜坡型的墓道延续了一段之后就断了,继而相接的是几级高大的台阶。两个士兵忽略了危险,相继踩空了台阶,都掉了下去。台阶底下是四五尺深充满腐臭之气的地下水。两个士兵都不通水性,因此只挣扎了几下就相继毙命了。

一个小时后,韩大保等人发现地宫内的亲兵仍无动静,便又悄悄凑上前来商量对策。韩大保决定仿照慈禧陵的办法,动用炸药炸崩地宫入口,以让其尽可能地扩大,这样上下活动的范围也就大了许多。

主意已定,韩大保立即让一个团长带领手下弟兄运来炸药,并在地宫入口处又下挖了一个3米深的大洞,将炸药埋了进去。由于颛孙子瑜的工兵团此时都集中在慈禧陵,且颛孙子瑜本人又在地宫中正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乾隆裕陵盗掘事宜,故韩大保干脆让步兵团的弟兄实施引爆。步兵毕竟不是工兵,在不熟悉爆炸技术的情况下,强行引爆,其结果导致炸药不是向下和向左右两边爆炸,而是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中,地宫入口像民间燃放的“二踢脚”爆竹一样,强大的威力凝结成一道扇形的火柱,裹挟着碎石乱砾直冲天幕,崩飞的碎石在漆黑的夜幕中旋转着四处坠落。周围村庄百姓家中的门窗也被震得“哗哗”乱响,并有许多人被震醒后慌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跑到院子中间眼望东陵惊恐万状,大骇不已——几个月后,当东陵盗案事发后,这一声爆炸,成为四方百姓向官府和新闻界提供的间接证据。

待硝烟散尽后,韩大保等陆续向地宫入口围来。尽管火药的威力无比强大,但收效却不明显,整个金刚墙只炸裂了几道缝隙,并未炸出预想中的几个窟窿。韩大保不敢再行炸崩,只好命手下弟兄动用镐锹,将金刚墙的砖一一撬下、搬开,直至出现了一个足以站着进入地宫的大口子后,才停止动作。

韩大保又选了两名士兵,命令他们进去察看动静。这两名士兵虽然胆怯,但也不敢违抗军命,只得壮着胆子接受命令。为了防身,他们俩不但装备了照明手电、手枪和手雷,还在每个人的腰里系上了一根长长的安全绳通到外面。几名健壮的士兵紧紧地握住安全绳,以便进去的人发生什么不测时,好随时把他们拉上来。一切准备就绪,两位士兵沿着斜坡甬道渐渐下滑,发现了地宫腥臭的黑水以及在黑水中飘浮着的两位“傻大胆”的尸体。两位兵士见状,大吃一惊,迅速转身,呼喊着向外退去。由于外面已拽紧了绳索,他们未费多大力气就连爬带跑地窜出了地宫。

两位士兵喘着粗气,将地宫中的情况向韩大保做了报告。韩大保听后嘴里边喊着倒霉,边向师长柴云升做了汇报。

这下可把柴云升急坏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陵墓打开,却又遇到了这样的困难。一脸愁云的他向部下询问解决的办法。

“师长不用发愁,听说现在洋人发明了一种新机器,能毫不费力地把水从里面抽上来,那样我们就可以安全地进去了。我听说天津就有卖的,离这里很近。师长可以马上派人把机器买回来。”

在无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最后两人决定连夜派人赴天津购买消防用抽水机,同时将情况报告孙殿英。

天刚刚亮,抽水机就买回来了。柴云升马上命令士兵安装好抽水机对地宫进行抽水。在他们看来,这种先进的技术设备就是神奇。过了短短两个时辰,地宫内的水就已经快被抽干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地宫内的水就完全被抽了上来。

韩大保见地宫里已经没有了水,就马上派兵下去探查。下去的士兵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里面已经一点水都没有了,还发现了墓道内的一道石门。

柴云升、韩大保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高兴。他们知道,在修建大行墓室时,一般都在棺椁的附近设几道石门作为最后屏障。墓道内有石门出现,就证明他们离乾隆的棺椁已经十分近了。他们马上派了大批士兵下去打开石门,他们自己也跟在后面压阵。

只见高大厚重的石门分成东西两扇紧紧关闭着。东扇石门之上雕刻着代表大智的文殊菩萨,菩萨的右手高举一柄宝剑,据说这柄宝剑能斩断人间的一切烦恼;菩萨左手承托佛家经卷,可使众生增长智慧。西扇雕刻着代表大力的大势至菩萨,右手持降魔杵能驱散邪恶,左手执法铃可传播法音。柴云升等人当然不懂得这些,他们开始以为石门上的雕刻是什么机关暗器,但经过反复察看后,觉得没有什么稀奇,便放心地一挥手,喊道:“给我撞!”于是,兵士们运足了力气,抬着沉重的树干,踩着黑水烂泥,呼呼啦啦地向石门撞去。只反复三次,第一道石门的自来石被撞断,大门轰然洞开。门上那两位挥剑弄杵(chǔ)的佛法无边的菩萨,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疯狂的官兵冲了进去而毫无办法。

接着,他们又用同样的方法撞开了后面遇到的四道石门。士兵们以为宝藏就在眼前了,都异常兴奋,兴冲冲地来到第五道石门前。这道石门看上去似乎与前面四道没有什么不同,却让群情激奋的士兵消沉了下来。原来,无论士兵们使多么大的劲,甚至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韩大保甚觉意外,挥手让满头大汗的士兵们停止行动,自己来到石门前详细察看起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道石门看上去跟前三道没有什么两样,怎么就是撞击不开呢,莫不是乾隆皇帝的灵魂在冥冥之中作怪?或者是门上的这两位菩萨在起作用?韩大保在门前转来转去,总是找不到要领。最后,他牙关一咬,对着石门愤愤地说道:“不管是鬼还是妖,只要落到我韩某人的手中,就休想作怪脱逃!哼,既然不能把它打开,就把它用炸药炸开,看看是石头厉害还是炸药厉害。”

炸药安放好后,所有的人又都退了出去。随着又一声来自地下的闷响,第五道门终于被打开了。硝烟散尽之后,柴云升、韩大保马上又进入了地宫,他们以为这次马上就能见到宝藏。韩大保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亲自点了从河南老家带出的20名“子弟兵”,携带各种工具进入地宫,准备搜寻财宝。可当他们来到石门跟前时,发现三具棺椁被压在了重达三吨的石门之下,根本无法劈砸。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由于地宫中积水太多,原本放在后室“宝床”上的棺椁,像船一样浮了起来。当外边动用抽水机抽水时,这些飘浮在水面上的“船”,便随着水的流动和吸力离开了“宝床”滑到石门背后,并将石门紧紧挤住。由此,韩大保手下的弟兄才无法用树干撞开石门。当石门被炸倒后,自然地将这三具挤上来的棺椁压住而让盗墓者一时无从下手了。

面对着被巨石覆盖的棺椁,柴云升再一次犯起了难。在这关键时刻,还是韩大保聪明。他对这几具棺椁详细查看了一番之后,便决定直接用斧头把棺椁的前面砍开。几十名士兵纷纷举起利刀快斧向棺椁劈将过来。这招很奏效,一顿“劈哩啪啦”后,三具棺椁都被打开了。士兵们蜂拥而上,一会儿就把棺椁内的财宝洗劫一空。棺椁内有一具女尸,虽然经过了几百年仍然完好无损,像活着一样。士兵们为了争抢她身上的陪葬品,已经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了,将她拖出后摘冠拔发,脱衣搜身。一顿疯狂的抢劫之后,这具一丝不挂的女尸就被只顾抢夺财宝的士兵扔进了污泥之中,几乎被踩成了肉酱。就连乾隆皇帝这位伟大君王的尸骨也没能逃脱噩运,被士兵们扯得四分五裂,扔得到处都是。

乾隆皇帝肯定不会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建造的奢华的陵墓竟会毁在这样一群无耻的盗墓贼手中。再牢固的石门,再多的石门,观音菩萨、四大天王在炸药面前也只能是束手无策。乾隆生前虽然富贵寿考,死后所遭浩劫,比慈禧太后更为惨烈。不仅财宝荡然无存,而且尸骨也受到玷污。根据善后实地查勘,骸骨狼藉墓道内外,晕珠残玉俯拾即是,有的尸骨散不成形,有几具金棺已劈成残片。这些生前常人看也不敢看一眼的帝王贵妃们,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也只能哀叹自己太过于注重身后之事,子孙无用,才使自己身后遭此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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