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逃跑的那一天出人意料地下起了秋天的第一场雨,室外不仅大幅度降温,护城河的水也变得特别湍急。晚饭过后,台湾同学一直在身边寸步不离地陪伴着我,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情。我们在晚饭后回到教学楼,我却不肯进教室,独自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他陪着我,与我一同看着这个灰色的悲情的学校,以及慌乱地往教学楼里跑的同学们。
晚上,我梦见自己跑出学校,四周很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在一条又黑又狭长的小径上跑步,跑一会儿,走一会儿,跑一会儿,走一会儿,却怎么也走不到头。次日六点醒来,全身疲软,我躺在宿舍的小床上不停地责备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醒来脸是肿的,就像被陨石击中换了张脸似的。我的脑子涨得快被撑爆了,我绝望地又和同学们一起准时出现在教室里。我知道我在等待一个机会。
没过几天,班上另外一个学习非常好的同学李雷告诉了我一件事,他下午要到隔壁社区的邮局取家里寄来的包裹。他爸爸和非常凶狠的主任是大学同窗,靠这层关系主任给他开了后门。他说他愿意帮我一次,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着他出去了。
和李雷不算熟,他跟我借过几次手机。当时学校规定不准学生带手机入校,但是大家又难免有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于是个别同学央求家长买了手机,比如我。
在这所学校念书的外地同学比较多,打电话基本上都是长途漫游,没有人喜欢把电话借给别人。但每次我都是想也不想地就把电话借出去,因为我能体会到那种想家的感受。我们就像一群封闭在容器里的鱼,总想融进更大的海洋。
当李雷把能出校的好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坏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实成绩好的孩子会给我这么大的帮助。
我和李雷约好晚饭前出发,这样利用晚饭的时间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在了。等到晚自习发现的时候,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整个上午都很顺利,我又一次检查了昨天放在储物柜里的行李,准备随时出走。终于熬到下课,我们俩一路狂奔到学校门口,警卫仔细地看了出门条之后,上下打量着我和李雷。我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心里不断说服着自己表现得轻松些,轻松些。
警卫问:“这出门条上明明白白写着只允许一个人外出,你们俩谁是李雷?”
我一下子愣住了,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时,李雷突然指着我说:“他,他叫李雷。”
警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雷,“那你来干吗的?”
李雷说:“我是他同学,老师怕他一个人出去会出事,要我陪他一块儿去邮局取东西。”
警卫听完,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说:“算了,你们俩结伴一起去吧,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