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农夫很开心地说:"再给她来点儿,这样营养丰富的牛奶,她不一定以后还能喝得到。"
我努力把嘴角往上推了推,微微笑了一下,同时向艾薇使了个眼色,艾薇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后来趁着那对夫妇出去喂牲畜的时候,艾薇帮我喝完了牛奶。临别前,这对夫妇还给了我们一杯亲手榨的苹果汁,这可比牛奶要好喝得多。
我和农夫在厨房的餐桌边聊了起来,那时艾薇正在浴室里梳洗,我试着和主人做礼貌性的交谈,于是,聊起了那晚的"鼾声"。
"我不知道原来牛和羊打鼾的声音是那样的。"我说。
"嗯?什么样的?"农夫满脸疑惑地说。
"嗯……是一种持续轻快的声响,好像有很多小脚在地上行走的声音。"
农夫愣了一两秒钟的时间,继而便笑了起来:"是你姐姐这么告诉你的,说那是动物打鼾的声音,是不是?"
这时艾薇刚好回到了厨房,农夫朝她眨了眨眼睛,说:"你姐姐是个好女孩儿,把你照顾得很好。"农夫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并且在嘴里重复着"打鼾"这两个字。艾薇也笑了起来,我便跟着他们一起笑,我想一定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才把他们逗得这么开心,虽然我并不清楚是什么。
关于这件事情,艾薇是在行程结束很久以后才跟我坦白的,我听到的那种"鼾声"其实是老鼠在棚舍里四处乱窜的声音。她看到了两只老鼠,于是在太阳升起、老鼠跑回洞里之前,她一整晚都没有合眼,她担心老鼠会趁着睡觉的时候爬到我们的脸上。艾薇就是这样,一直以来,为了保护我,她不会让我知道她的害怕和无助。
早餐后我们并没有马上离开,农夫的妻子拿出了她两个儿子的相片,坚持要让我们看看,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了。他们很有可能被派到苏联前线去了,因为苏联军队并没有像美国和英国军队那样遵守红十字会的规定,将俘虏的名单不论是死是活全部通报给德军,苏联军队拒绝透露任何这方面的消息。这对老夫妇心中还怀抱着一线希望,祈祷他们还活在苏联军队的阵营里,而不是被葬在了哪个不知名的坟堆里。农夫的妻子还拿出两个儿子在学校和农工学院获得的证书、奖状给我们看,此时泪水一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农夫告诉我们,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他们无法长时间地维持农庄的经营,但他们想继续坚持下去,一直守着农庄,或许有一天他们的孩子就会回来,也许是一个,也许两个可以一起回来。
终究我们还是要分别,农夫和他的妻子在我们的背包里装满了面包以及他们自制的乳酪,并为我们指出了正确的行进方向,我们便再次踏上了旅程。我们失去了小推车,所以我只能自己背着背包,但只要可以,艾薇就会帮我背。那天的天气十分温和,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可以喝些水来解渴,然后坐下来好好享受香甜的乳酪和面包,我们惬意地躺在阳光下,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两腿放松休息着,悠闲快活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