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颠沛流离中的一点儿音乐(2)

我们沿路前行,渐渐远离了刚才目击可怕事件的地点。艾薇开始唱起了歌来,过了一会儿,我也试着去忘记刚才看到的可怕一幕,跟着艾薇一起唱了起来。艾薇并不是冷酷无情。几年后和她谈起了这件事,我才知道当时的她是和我一样的震惊和痛苦,但是她的任务是要带我活着回家,并且尽可能地避免我受到内心的创伤,这是支撑着她一直坚持到底的动力。

途中我们经过了一个几分钟前还是战场的地方。那一幕恐怖骇人的场景让人难以释怀。遍地都是伤亡的士兵,战地救护人员将伤者一个个抬上车;坦克和武装车辆四散在各处,有些车身上还冒着浓烟,有些则还在燃烧;救护人员提着担架到处跑,抬起受伤的士兵,空气中充斥着士兵们痛苦的呻吟声,偶尔还会传来因剧痛而引发的、尖锐的哭喊声。有些士兵蹲在那些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死去了的士兵身边。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艾薇。

"他们在确认那些人是不是依然活着。如果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们便会拿掉这些士兵身上的姓名牌。所有的士兵都会在脖子上挂一块用链子串好的牌子,以便识别他们的身份,一旦他们遭遇了不测,就能及时地告知他们的家属。"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拜托,拜托了。"我开始祈祷,请不要让我们也收到任何这样的消息,不要让爸爸躺在哪个地方让别人取下他的姓名牌,告诉我们他在这场战争中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将永远不会再回到我们身边。

我当时一直在想,即便是现在我也依旧在想,这些士兵会不会把他们战友的尸体和敌军士兵的尸体放置在一起,埋葬在相同的坟墓里呢?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学到了一句德国谚语:"我们悼念死去的人,而他们已经找到他们的安宁。"每当眼前出现这一幕时,我就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我们蹒跚地走出了那片战场,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让我们的心情稍微地舒缓了一些。途中我们遇到两名军人,幸运的是他们和我们同路,而且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通过他们的介绍,我知道了他们是欧斯德曼先生和史登军官。

他们带我们来到了葛拉芬那村,那是靠近欧柏利姆的一个小村庄,在这有一间军属的医院,他们说服了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给我们提供一个房间过夜。之后我们被带到了一间只有两张床铺的房间,所以最后这两名军人睡一张床,我和艾薇则睡在另外一张床上。此时,我和艾薇已经非常累了,而且我们知道在这个时候能睡在床上是多么得难得,尤其是在深沟里睡过一夜之后,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介意这个安排,况且这两位也都是品德良好的年轻男子。睡觉的时候他们穿着所有的衣服,甚至包括靴子。他们说这很重要,因为危险无处不在,随时都要做好逃命的准备。我从来都没有和陌生人在一个房间里夜宿过,感觉一切都新奇而有趣,尤其是在听到他们其中一人的鼾声时,我想到了爸爸,我听到过爸爸的鼾声,但那好像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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