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万分心痛的诺玛、艾薇和芭比
因为露西的离去,我们家失去了以往的快乐,成为了一个伤心地。我当时身患重病,年龄也还太小,所以没有参加丧礼。期间有一位陌生人来到我家专门照看我,她是我父母的朋友,对于我而言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的到来也加深了我这个年龄还未能理解的亲人离散的悲恸。之后有人对公寓进行了消毒,为了清除那些可能仍然存活着的传染病菌。
我知道,发生在我们家庭中的不幸,只是这世间千万种不幸中的一种。在那个时代,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更悲惨的境遇中生活、失去自己所爱的人。所以虽然露西离开了我们,但我们仍然要像大多数人一样努力而又坚强地走下去。尽管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无尽的哀痛还是笼罩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
女儿的离去成为母亲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她只能通过对我和艾薇无微不至地照顾来暂时忘却悲伤。我和艾薇从疾病的侵袭中渐渐康复,但健康状况依然不佳,妈妈付出全部的心血,只想让我们早日恢复健康。也许是她害怕剩下的两个女儿也会遭遇其他的不测,也许因为露西的死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每时每刻都在关注我们的身体状况,细心地照料我们的生活,从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等我和艾薇的健康状况完全好转,并最终康复时,妈妈却因为体力透支而累倒了。她被送进了医院,每天都只能卧躺在病床上,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医生找不出她病倒的原因,但认为她有可能以后再也不能直立行走了。妈妈在医院的日子,我觉得家不像家,生活失去了依靠,而这样的状况似乎还要持续好几个月。
在这段期间,艾薇开始了战时服役工作,这是国家规定她们那个年纪的女孩必须履行的义务。以前,她曾经参加过"德意志女青团"。这个组织的性质与男性组成的"希特勒青年团"性质相同。当时,每个十岁至十八岁的人都有义务参加这两个组织。"希特勒青年团"成立于三十年代初期,开始时这个组织会召集"童子军"到野外进行探险活动,因此吸引来了许多男孩子的加入。德意志女青团则不同,自愿入团的女孩少之又少。但是在其他青年组织被希特勒废除之后,很多人开始加入到这个团体之中,加之战前德国的纳粹统治,加入这样的团体似乎成为了必然的趋势。除了提供给成员规律的社交生活之外,这类组织还举行诸如远足、歌唱、篝火晚会等有趣的活动,成员们还能学会跳舞、烹饪以及缝纫等技艺。这些有趣的娱乐活动自然有其目的,它们都涵盖在纳粹的教义之中,以一种委婉和含蓄的形式出现,以至于当时大部分的父母和儿童对此都没有察觉。后来形势发生了改变,一九三六年起加入青年团,成为每个人必须履行的义务。一九三九年则通过立法,开始了强制执行。
和艾薇一样大的女孩从一九四三年起则开始面临更严峻的挑战。她们必须参加战争工作,有的成为军队或政府机关的秘书,有的则到防空炮兵连工作,有的甚至要像男人一样成为士兵战死疆场。被送到农场工作的女孩,已经算是最幸运的了。还有些女青年因为比较聪明,又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所以被任命为教员,负责管理那些生活在德意志女青团之家的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而年轻的艾薇,尽管没上过大学,但她还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成为了德意志女青团之家的教师,负责教导一些小女孩。
艾薇走了,妈妈仍然躺在病床上,汉堡的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再来照顾我,于是父亲把我接到波森一起生活。我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就是在凡贝克修斯路上度过的,但也就此结束了。但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将永远离开汉堡的家,我还以为不久后的某一天,我还能回到那里,与母亲、艾薇一起幸福地生活。我很庆幸自己当时的单纯,因为不用为永远的离别而伤心难过。
即便在波森,父亲也不能一直照顾我,因为他在铁路局工作,需要经常出差,而且他的公寓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照看我。幸运的是,父亲有很多朋友,而他们都乐意帮忙照顾我。最初我寄住在森德曼家中,因为我们之间已经非常熟悉,所以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非常快乐。接下来我又被安排到父亲其他朋友的家中,一般情况他们家里都会有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这期间我一直都受到很好地照顾,生活倒也快乐,只是经常会想起母亲,想起其他的家人。
在那段还算快乐的日子里也穿插着一段痛苦的回忆。我与一对没有孩子、也不懂孩子的夫妻住在一起--我父亲认识他们,但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们。第一天晚上,那位太太带我上床睡觉时告诉我,假如我半夜要去上厕所,可以用她床下为我准备的夜壶,因为他们养的两只德国牧羊犬会在屋里到处走动,可能不会让我走到厕所去。婴儿时期过后我就再也没用过便盆,所以我决定无论怎样也不用它。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我突然有了想上厕所的冲动,可我还是坚持忍着。就在这种煎熬和朦胧的睡意中,我不知不觉又睡着了,而且还梦见自己找到了一间厕所,然后走了进去,彻底地放松了一下。这感觉是多么得舒畅啊!那是一种放松的欢快和一股暖暖的感觉。当然,结果显而易见--我平生第一次尿床了。我内心满怀歉疚,但是照顾我的那位女士好像很不懂得小孩子的心,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村里的每一个人。这令我非常尴尬,也很不开心。我想回家,我强烈地想念我的妈妈。但是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天清晨,通体瞬间舒畅的轻松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