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四日 寂然独立之中自有纯真
大部分的人从未尝过寂然独立的滋味。你或许会搬到山上过着遁世的生活,可是你虽然独自一人,心中仍然充满着经验、概念以及你所学到的知识。基督教的隐修士即使住在洞穴里,也无法寂然独立,他仍然抱持着对耶稣的信仰,仍然受到各种的信念、教条和神学的制约。同样地,印度的苦行僧虽然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却无法独立于物外,因为他还是活在记忆里。我所谓的寂然独立指的是彻底摆脱过去的一种心态,只有这样的心才是有美德的,只有这样的心才是纯真的。或许你会说:“你的要求太高了。在目前的乱世里,人怎么可能过这样的生活呢?我们每天都要上班,赚钱,养小孩,等等。”但是我认为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跟日常生活直接相关的,否则这些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你知道,从寂然独立的状态里会生出一种富有活力的美德,这种美德会带来超乎想象的纯真和温柔的感觉。其实人是否犯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保持独立,不受社会的染着。因为只有这样的心才能觉知到那个超越语言、名相及种种投射的境界。
十二月五日 寂然忘我的人才是纯真的
导致痛苦的原因之一,就是那份压倒性的孤独感。你也许有人陪伴,也许对神有信仰,或者拥有渊博的知识,在社交上十分活跃,无止境地谈论政治上的八卦 ——大部分的政客都喜欢谈八卦 ——但这股压倒性的孤独感仍然存在。因此人才会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并且发明出了各种意义。但孤独仍然存在。因此你能不能在毫不比较的情况下如实地看着它,既不想逃避它,也不想掩盖它?然后你就会发现那孤独逐渐演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东西。
我们都是文化、宣传、心理遗产和种种制约的产物。我们无法寂然无我,因此我们都是二手人类。当一个人寂然忘我时,他就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家庭、国家、文化背景或约定了,他会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活在所有的思想、造作、家庭和国家之外。这样一个独立于物外的人才是真正纯真的。这份纯真能够使我们从痛苦之中彻底解脱出来。
十二月六日 创造出一个新世界
如果你想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新的文明、新的艺术形式,或任何一种不受传统染指的新东西 ——亦即摆脱掉所有的恐惧和野心,创造出一个属于你我的新社会,其中不再有你我之分,而只有“我们”——那么心是不是得彻底变成一个无名氏,也就是处在寂然忘我的状态里?这是不是意味着心必须反叛那些想要臣服及获得尊崇的欲望?因为受到尊崇的人都是平庸之人,平庸之人一定有许多欲望。他的快乐必须仰赖他的邻居、他的上师、他的《薄伽梵歌》、他的《圣经》或他的基督说了什么。他的心从来无法独立自主。他永远有人或观念陪伴着他。
因此我们必须弄清楚外境的影响和干扰是什么,也就是去发现与无名氏相反的自我是什么。如果认清了这一切,就会生起另一个问题:不受外境影响,也不受自己或他人经验影响的无染之心,能不能在当下立即出现?只有当这样的心境出现时,才能建立起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社会。
十二月七日 寂然独立的状态里没有任何恐惧
心若是能摆脱所有的影响和干扰,彻底保持寂然独立,创造性就会产生。
现在越来越多的技术都在发展出来 ——透过各种宣传、强制、模仿来影响人心……无数的著作都在教人如何解决问题、如何有效地思考、如何造房子、如何组装机器,因此我们逐渐失去了开创的能力以及靠自己思考的原创性。我们的教育,我们的政府都在利用各种手段来影响我们,于是我们就变成了善于臣服和模仿的人。如果我们臣服于某种态度或影响力,自然会抗拒其他的影响力,在抗拒另一个影响力的过程中,不就等于在用负面的方式臣服于它吗?
心应不应该随时处在反叛的状态,以便了解那随时在干预、控制、塑造和不断冲撞我们的外在影响力?平庸之心的元素之一就是永远处在恐惧中,因为有困惑,所以想得到秩序,想让自我延续下去,想拥有一个能够引领它的形式。然而这些形式和影响力都会制造出矛盾与冲突……任何一种拣择性都属于平庸的状态。
心是不是必须拥有洞穿力 ——不去模仿,也不被模塑 ——而且能保持无惧?这样的心能不能保持寂然独立,并且拥有创造力?这份创造力不属于你和我,它是不具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