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四日 技术不等于创造性
不要把创造性和技术视为等同。你弹钢琴的技术也许已经臻于完美,可是不一定有创造性;你的钢琴技术也许非常杰出,但并不一定能成为真正的音乐家。你也许很能掌握色彩,并且知道怎么把颜料巧妙地涂在画布上,但不一定是真正具有创意的画家。你或许可以从大理石中雕出人像来,因为你已经学会了其中的技术,但不一定能成为真正的大师。创造性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如此不幸的原因。我们都有一些技术 ——如何造房子、造桥、组装马达,或是透过某个体系来教育我们孩子 ——这些技术我们都学会了,但是我们的心和脑却是空乏的。我们是第一流的机器,我们知道如何完美地操作这具机器,却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生命。你可能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工程师或钢琴师,你可能善于用英文或其他文字来写作,但是你的技术之中并没有创造性。如果你有某些话想说,自然会创造出自己的风格;如果你根本没有想法,那么即使有美妙的风格,写出来的东西仍然是老调重弹。
因此,心中没有了歌,才会去追随歌者。我们从歌者那里学到了歌唱的技术,但歌却不见了;我认为歌才是最重要的,享受唱歌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有了喜悦,技术就可以慢慢地发展出来;你会发明自己的技术,因此不必去学习发声法或任何一种风格。有了喜悦,你自然懂得如何去看。能够看得到美,就是一种艺术。
十一月五日 知道何时不该合作
除非人能了解心智运作的模式,否则那些改革者 ——包括政治、社会或宗教 ——只会为人类带来痛苦。在了解心智运作的过程中,自然会产生根本的内在革命,从这种内在革命里就会生起真正的合作行动,但不是跟某个榜样、权威或声称自己已经“知道”的人合作。因为你的内心已经产生了突变,所以自然懂得如何合作,同时也知道何时不该合作。后者可能更重要一些。现在任何一个提供改革方案的人都能赢得我们的合作,这样只会助长冲突和不幸,但如果我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合作 ——因为了解心智运作的整个过程而从自我中解脱出来 ——就可能创造出一个文明,一个不再有贪婪、羡慕和较量之心的新世界。这不是一种乌托邦的理论,而是当人类的心智能够不断地探索和追求真相时,恩宠自然会降临世间。
十一月六日 人为什么会犯罪
人要不是在社会模式里反叛,就是在社会范围之外带来彻底的革命。社会之外的彻底革命便是我所谓的心灵革命。凡是心灵之外的革命都仍然在社会的范围里,因此根本不是真正的革命,而只是把老旧的模式稍微修正一下罢了。我认为现在世界各地发生的现象,只是在社会之内的反叛,而这种反叛经常以犯罪的模式呈现出来。只要我们的教育仍然在训练年轻人适应社会 ——谋职、赚钱、贪得无厌、拥有更多的财物、向社会妥协——这种反叛的现象一定会发生。
我们所谓的教育就是在做这些事 ——教导年轻人如何妥协,包括宗教上、道德上、经济上的妥协,很显然他们的反叛并不具有任何意义,虽然他们一直受到压抑、改造或控制。这样的反叛仍然局限在社会的框架里面,因此并没有什么创造性。但是借由正确的教育也许可以带来截然不同的理解,帮助我们从所有的制约中解脱出来 ——鼓励年轻人去觉察心智所受到的局限。
十一月七日 人生的目的
有许多人都会告诉你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会拿经典里的话来指导你,聪明的人甚至会发明新的人生目的,譬如政治团体有他们的人生目的,宗教组织也有他们的人生目的,云云。但是当你自己处在困惑的状态时,你的人生目的又是什么?当我在困惑时,我会问:你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我希望借由这份困惑来找到答案,但是一个充满困惑的人如何能找到答案,你了解吗?如果我有困惑,我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清楚的。如果我的心智有困扰,它不是美好而安详的,那么我的答案势必是透过困惑、焦虑和恐惧的屏障而产生的,答案一定会被扭曲。
因此重点不是在问:“人生的目的是什么?”而是要厘清内心的困惑,这就像是一个盲人在问:“什么是光明?”如果我告诉他光明是什么,他一定会根据自己的眼盲经验来聆听这个答案;如果他能够见到光,就不会问什么是光明了。同样地,如果你能厘清内心的困惑,自然会明白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你不需要再问什么,也不需要再寻找它,只要从造成困惑的原因中解脱出来就对了。
十一月八日 做个无名氏
我们有没有可能毫无野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单纯地做自己?如果你能开始了解自己的真相而不企图改变它,你的状态就会得到转化。我认为人可以大隐于世,完全不为人所知,也没有任何野心或残忍的倾向。在毫无重要性的情况之下,还是可以快乐地活着,这也是正确教育的一部分。
整个世界都崇尚成就,你一定听过某个贫穷的孩子如何熬夜苦读,最后变成一名法官,或者一个人如何从卖报纸起家,最后变成了百万富翁。你从小就是被这种对成就的崇拜喂养大的,但是伟大的成就也会带来巨大的伤痛。然而大部分的人都耽溺在成就欲里面,因此成就的重要性才会超过对痛苦的了解与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