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忽然发现母亲左额角上一块青紫,"伤着了?"
"在茅房,地上洗衣粉沫滑,没拿好劲,磕了。唉,年纪大了,没啥用了,干点活腰也见疼。要是早十年,这点活算什么呀,满把抓!"
"咦--咦--"旁边传祥伸着懒腰,喊了声,"大拇脚趾头疼!"
传志看到大哥大拇脚趾上缠着破破烂烂一块布,"又怎么了?"
"该!他贱!好好的非去踢台阶,累得轻!"
传志嘿嘿笑着看弟弟,"都是为了你啊!"
传志说不出的愧疚啊,到底是自家人啊,没啥计较。
"怎么不回酒店?"
"俺以为那酒店的领导与何琳的爹有交情就免费了,原来还要钱呢!来一趟增加人家负担,那么贵,硌得慌,哪睡得着!"老太太对着早春的阳光清了清嗓子,"别光顾说话了,你快去上班吧,别耽误了工作,领导一扭头找不着你了……工作要紧!"
"你们怎么办?"
"俺们今天回家,这边安顿好了,没啥事了。你再给点钱,让花钱的小车带俺们去火车站,累了,走不动了,也坐坐小车享受一回吧。"
大儿子笑,"昨晚没享受啊?"
"昨晚光害怕要花多少钱了,没顾上。"然后指挥大儿子,"别躺着了,洗洗,扛包走,到火车上再睡,眯一晚上就到家了。"
传志一溜小跑到附近超市的ATM机上取了一千块钱,又买了创可贴和一些果脯,跑了回来。
"这就是北京的特产啊!"老太太对果脯青眼相加,"人家都知道俺到北京来看儿子了,提回去让他们都尝尝,尝尝北京这晒干的水果!"
当天下午老太太和大儿子在北京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空坐了几个小时,晚上乘火车离开了,硬座。
9.
郁华清给王传志打了两个电话他都借口没来,火大啊!觉得这小子是出笼的虎仔,胆子越来越大了。于是私下问何琳:"为什么他家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不摆酒宴,让我们摆?"
何琳支吾:"他家,确实穷,拿不出钱来吧。"
"我觉得……他家一定以为我们硬赖上他家儿子了,摆不摆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们就这样了,你们爱嫁不嫁!"
何琳撅起了嘴巴,感觉受到了冒犯,"凭什么啊?"
"对啊,他们凭什么啊?"小姨看着天真的外甥女,提醒,"以农村人的封建思想,他妈是否知道你们同居过了,不嫁也得嫁了,没必要高看我们了?"
何琳一下子羞红了脸,顾左右而言其他。
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郁华清算明白了,不由埋怨,"是去他家那次吧?我早告诉你要锁上门,你偏当耳旁风!上了岁数的人对婚前同居很忌讳的,认为女孩子一这样就不值钱了,鱼都上钩了,还用浪费鱼饵么?而且以后恐怕还在心里看轻……"
何琳继续红着脸,呆了一会,有点不耐烦,"隔十万八千里,将来又不同他们住,他们凭什么看轻我?"
"就凭你是他们的儿媳妇!与他们的儿子结婚!什么也不懂!"小姨急脾气又上来了,"一个姑娘家,矜持一点,端着点,目不斜视,姿态高高,谁家敢小视?态度不好咱扭身就走,还不吃他那一套!现在还能扭身轻易走吗?人家就吃准咱不能轻易走,所以一分钱不出,让咱们倒贴!咱不贴行吗?这不是哑巴吃黄连,暗亏,亏在暗处啊!你爹妈也是狗屁不懂的人,人家扔来一个热屎棍就接着,不知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家说没钱就这样舌头一打转轻易过了?没钱有没钱的说法!他家又怎么说的?嫁闺女嫁得窝囊啊!"
事情一上升到这个高度,何琳快气哭了,马上给传志打电话质问:"你家是不是看不上我啊?"
传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妈说能把你娶进门是我们王家烧了高香,祖坟里长了青蒿!"
一句话把何琳说没了火气,也不好意思再提摆酒钱了。
钱,房子,这种物质怎么能跟神圣、纯洁的爱情相比!一个伟大的作家说过:染了铜臭的爱情,就变庸俗了。
王传志对何琳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姨又怕又怯,什么事儿一到她嘴里就能说得让你大汗淋漓,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晚上电话是老何打来的,再也逃不过了,才硬着头皮赴鸿门宴。
除了何冲一家人都到了。郁华清看到王传志进门就嚷:"这两天你们公司这么忙啊?"
"没有,我家人来了……"
老何回头说:"明晚请你妈妈和哥哥过来,认认家门……"
传志低着头,"他们今晚乘火车走了。"
"这两天我去找他们,怎么没找到?"
老何有些不好意思:"招待不周。那天我给你妈妈派去了一个司机,带你妈和哥到处转转。你妈给撵回来了说她就爱看天安门--太客气了。"
何琳因为中午和一家窗帘店的店主讨价还价,没讨过人家,现在按着遥控器生闷气,谁也爱搭不理。
郁华清语气严厉地问:"你家人来就为了给我们指示几月几号结婚而没其他什么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