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周围一片混乱。所有的孩子都飞速地在房子里跑来跑去,几近疯狂。我往睡袋里钻了钻,脑子里琢磨着,到底是什么生理原因导致全世界所有的孩子都一个样,每天只要睁开眼就拼了命地跑来跑去,而且乐此不疲?让他们一闹,我再也睡不着了。我从睡袋里探出头,躲在薄薄的窗帘后向外窥视。太阳还没升到孤儿院后面的小山上呢。村里唯一的热量来源就是太阳光,所以我决定等待。早上七点三十八分整,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我起床,慢慢踱到楼下。
法理德正在外面太阳底下喝奶茶,呼气在清晨的严寒中化成水汽。我刚在他身边坐定,就看到一个女人头顶硕大的罐子走进孤儿院的大门。罐子里装满了貌似牛奶的东西,重得把女人的身体似乎都压变了形。
"那马斯特,迪迪!"法理德举起手中的茶向她打招呼,然后转身向我解释说,"她是我们的邻居,每天把自家奶牛产的牛奶送过来,让孩子们加在茶里喝。"我花了好一会儿才习惯他浓重的法国口音。
"你叫她什么?狄狄?"
"迪迪。意思是--你说法语吗?"
"一点点。说得不好。"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我的英语不好,得好好提高才行。"他说,"我说的是迪迪吧?就是这个音--迪迪。意思是'大姐'。这就像我们法语里称呼'夫人'或者'小姐'一样,是对女性的一种尊称。孩子们叫你'兄长',对吧?"
"没错,是这样。"
"在尼泊尔语里,他们管上了年纪的男子叫'大'(音'dai'),意思是'大哥',就像'迪迪'一样,是种尊称。我们教他们用英语说'兄长',他们就开始用这个词称呼对方了。"他喝了一口茶,"你知道吗,这个办法很奏效。互称'兄长'就意味着你不需要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了。"
是"奏效",而且是立竿见影。一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扑通一声坐到我的腿上。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兄长?"他咧着嘴笑着问。
"他当然记得,尼施尔。"法理德接过他的话,"赶紧去准备吧。清洗完后我们就要去寺庙了。"
我立刻对法理德产生了好感。
后来了解到,去寺庙是星期六的传统活动。尼泊尔的周末只有一天,所以孩子们在这一天里会尽情享受。每个星期六的早晨第一件事是集体做清洁。大一点的孩子把地毯拖到屋子外面,小不点们用麻绳扎起来的细树枝扫帚扫地,第三组孩子负责拖地。即便拖不干净,至少也能保持水泥地面的湿润。桑德拉对我说,其实做家务这种行为本身更有意义。如果这些孩子和家人在一起,他们也要每天做几小时的家务,或者在田里帮忙。
经过扫除,房间看上去略微整洁了点。于是我们出发,步行十五分钟到附近的印度寺庙,沿途刚好穿过皇家植物园和被称做苟达哇力村的那几间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