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低头慢慢回想我的话,露出连月来第一个浅浅的笑。他将拐杖递给我,笑道:“家宜,你知道我一向会给你时间和空间的。”人有希望总比绝望好,往后我们相隔万里,谁还会记得有这么一天,说过这么一句话。“来吧,家宜,有没有信心和我一起爬到顶峰?”肖逸起身拿起拐杖朝陷在云海之间的山峰遥遥一指。
我抬头一望,络绎不绝的小小缆车从我们的头顶缓缓上升,我点点头:“好!”
我们的路注定比别人要难走,这次,我选择和肖逸一起一直到最后,我们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一路向前。
在太阳下山前,我们终于到了,相拥而坐,看着火红但没有温度的太阳在眼前慢慢沉没,我们不约而同望向那绵长倾斜的青苔斑斑的小台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啊,我们一起到了终点。
这样做的后果是,我的小腿疼了一个礼拜,从大庙烧完香我已经不行了,全身快要虚脱,第二天一早下山,我们必须坐缆车下去,肖逸背着我走了长长的五里路到半山亭等车。
“肖逸,有巴士。”“没关系。”肖逸回头一笑,额头已有细汗。高山的雾气在密林间很难消散,太阳已经爬上当空,林间的并不宽的水泥路被雾气笼罩,两三米外都看不见,我将下巴搭在肖逸的左肩,感受他的气息。“家宜,昨天我们像不像公公婆婆,直着腿,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享受生活的安逸?”是啊,到后来,我们直着腿上台阶的模样真的好可笑,不过真的好累。“你在笑什么?”我点点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他只是深深地看我一眼,突然印上我微嘟的红唇。
“家宜,你太瘦了呢。”
“嗯。”我惬意地听着晨间不知名鸟儿的鸣叫,早起的睡意又有复来之意。
“你从来没有自己单独生活过,要好好照顾自己。”“嗯。”他看扁我,我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这些年,我连他都一起照顾着呢。咦,不对啊,这些年,好像是肖逸照顾我多些。“走之前,我约了爸爸,补习班的工作不稳定,你肯定不会回学校教书,何不去出版社?”我猛然一回神,他约的是肖爸爸?“不,肖逸,不要为我安排太多的事,你看,纵然你背我到半山亭,可下面,我还是得自己走啊。不过你能放下心结和爸爸见一面,我真的很开心。”“这些年,虽然说他没有影响到我,但总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其实想想,又何必呢,既然去不掉它,那么就接受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只在小镇上闲逛,没再说其他的事,对于离婚,我现在也许就像还没有意识的婴儿,还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滋味,肖逸却早早地担心我离婚后的生活,是啊,除了教书外,我还能干什么,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突然之间没了婚姻,也抛弃本行,要重新开始,是很幼稚的行为吧。
“十一”最后一天,全家齐在,我们提了礼物回家,神情无异,吃罢饭,肖逸对爸妈说,他要走了:“爸,妈,你们要保重身体,往后不能时时来看望你们了。”这话对他们来说既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我招呼大家吃水果,爸妈脸色僵
硬,几次张口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
肖逸从包里拿出一些药材给妈,诚挚道:“妈,这些保健品是我特意为您选的,每年都给您备,这是三年的份,每年都要记得吃,生活上的事,放宽些心。”妈妈眼角含泪,握着肖逸的手,只点了点头,她口齿一向利落,今日却说不出话来,肖逸一直说妈妈性格太过于争强和计较,年老了,身子怕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