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内地很多省市不通邮路,但香港澳门却是通的。邮政所的工作人员说:英国、葡国没有跟日本开战,别说信件,银行汇票都可来往。按正常情况,邮件一星期可到达。叶汉觉得信讲不清这里的困境,临时决定派专人送去。
大家呆在臭虫跳蚤成堆的下等客栈,每天下小饭馆充饥,等呀等,等到的是5000元吊气钱变成了4000元,就不再有任何音讯。眼看信带出一个月,员工越来越失望,议论开来:
“傅老板不要我们了,扔下不管。”
“也许水路不畅,国军与日军发生了海战,送信的兄弟生死未卜。”
“总公司再不‘磅水’(拨款),我们就要饿死在上海滩。”
议论过一阵,便面面相觑,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头儿。叶汉说:“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听骰!”
众人欢呼起来,接下议论上哪家赌场听骰。众人首先异口同声说去百乐门舞厅,梁培这小子暗中捣鬼,害得我们收摊,现在也要弄得他“执笠”。叶汉没开声,他当然想报复梁培,但他知道梁培的骰宝早有防范,梁培曾问起过叶汉在濠江大破听骰党的事。叶汉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偌大的上海滩,还会没有吾辈的用武之地?”
去哪间赌场,其实叶汉心里也没有底。他是跑过很多上海的赌场,但他关注的是新式赌式,对广东传去的赌式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叶汉带着马仔,像瞎猫抓鼠似地满城地跑,一间一间赌场打探。
怪哉,怪哉!马仔议论纷纷:“怎么这些‘阿拉’都成了我们汉哥的徒弟,也在骰宝盅底垫上厚厚绒布,面上罩上软玻璃,害得我们汉哥听骰不成。”
叶汉没吱声,始知一山还有一山高,上海的赌商并非蠢猪一个,显然,上海的赌场肯定也遇到过听骰赌棍的骚扰。叶汉说:“我们不要集体行动,分开来跑,上海的角角落落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赌场。”
叶汉留在客栈温习听骰功夫,马仔分头去跑,回来都是报丧面孔。一日,一个马仔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荣生公司的一间赌场仍是硬玻璃盅底,这马仔亲眼看到一个工匠修理坏了的骰宝盅,把玻璃装上去。
众马仔欢呼雀跃,叫嚷着“紫气东来,招财进宝”,随汉哥进酒馆饱餐一顿,然后美美睡一觉,次日向荣生进发。
荣生赌场在杰斯菲尔路(今延平路)康家桥,曾以跳脱衣舞而名噪一时,近时生意较为萧条。
快到赌场大门,见大门里走出一伙人,个个垂头丧气、面如土色。眼尖的马仔叫道:“汉哥,那不是听骰党吗?中间那个还是金爷。”
两伙人相见,金爷竟能叫出叶汉的大名,向叶大哥赔罪。既然走到一条道上来了,叶汉不计前隙,也拱手称金爷“大哥”,把入内听骰的意图道出。
金爷竟然大惊:“使不得!这家赌场邪门得很,阿拉带去的10万赌资全输脱了,骰盅还是老式的骰盅,阿拉坐下听骰就像野鬼勾去魂魄。”
有鬼勾魂魄?好奇心驱使叶汉不假思索进入赌场,掏空仅有的3000元整钞买了筹码。叶汉坐在骰宝台上,先不慌下注,瞪着眼观察骰盅骰子。荷官是个约20岁的年青人,他大概见叶汉的面相及神态出奇,竟把骰盅端到叶汉面前,叶汉用手摸了几下,证实没有欺诈。
荷官开始摇盅,叶汉耸起他特有的“兜风耳”。他听到一个骰子落盅像落在软木上,那是“四点”磨擦玻璃的声音;一个骰子像夏蝉,那是“六点”落盅;还有一个声音像秋蝉鸣叫,是“五点”落盅。根据听大买小的原理,叶汉毅然押上1000元筹码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