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关于布列松:长期的高度忠实

关于布列松:长期的高度忠实

说出爱的理由不大容易,找到恨的原因却不难,但我们的解释常常与实际情况不符,因为激情是非理性的。

职业影评人用《淡紫色出租车》(Taximauve)来攻击《大卡车》(LeCamion),或者反过来,借后者来指责前者。但导演不应该用如此取巧的方法来评论他敬佩的同行的工作。在这篇文章中,我只谈论布列松和他的第十二部电影:《可能是魔鬼》(LeDiableprobablement…)。这部电影唤起了我对《布洛涅森林的女人们》的记忆,解放时期,它的命运大起大落,先遭到猛烈攻击,后被大加赞赏。

已经有人批评过《布洛涅森林的女人们》与之前的作品大相径庭,已经有人指责过布列松没有拍摄一个故事的几个相同时期,指责他没有用相同的手法去拍摄。没关系,这一切都不重要,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布列松把奇特的电影之路上继续前行。《罪恶天使》(LesAngesdupéché)显然是法国沦陷时期最优秀的电影作品。《死囚》(Uncondamnéàmort)是后十年中最好的影片,《扒手》(Pickpocket)、《圣女贞德》(Jeanned'Arc)和《巴尔塔扎尔的遭遇》(AuhasardBalthazar)属于过渡性作品,从《乡村牧师的日记》(Journald'uncurédecampagne)到《兰斯洛特湖》(Lancelotdulac),布列松的每一部影片都能以音乐性打动我。

因为那两位美丽的姑娘与那两个帅气的小伙,《可能是魔鬼》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我之所以强调他们的美貌,是因为它是影片的主题之一:挥霍的美丽,挥霍的青春。这四张美丽的脸就像四张花色不同的纸牌,在布列松的手中不断变换组合方式。在布列松的电影中,镜头总是先从门锁和腰带开始,观众看不到人物的头部,可导演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节省,为了延迟,为了设置悬念,让观众心存期待吗?当重要的时刻来临,当这张美丽--我依然强调它的美丽--而聪慧的脸温柔而严肃地说话,好像在自言自语时,导演把它呈现在观众面前。

很显然,对布列松--正如对泰斯特先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杀掉毫无生机的木偶人,把人物的最佳状态,最真实的情感与表情呈现出来。

我谈论了脸和嗓音。那位名叫阿尔贝特的女孩让我想起《布洛涅森林的女人们》中的卡萨尔。我们可以依然以音乐片为参照,来描绘影片中四个漂亮青年的行走方式。他们穿着胶鞋或舒适的篮球鞋,像家猫那样在街道与楼梯间穿梭。他们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在模仿慢动作,这种慢速与画面的切换是同步的,我前面说过,这些画面就像布列松手中的纸牌,他不轻易发任何一张牌。

在布列松的电影中,隐藏比展示更重要。生态保护、现代教堂、毒品、精神病学、自杀?不,这些都不是影片《可能是魔鬼》的主题。真正的主题是今天的青少年的聪明、严肃与美丽,尤其是片中这四个少年,我们可以引用柯克托的一句话来形容他们:“他们呼吸的空气比空气更轻”。

展示这种高贵的电影并不多。电影是一门艺术,但并不是所有的导演都是艺术家。布列松是艺术家,他最新杰作《可能是魔鬼》是一部带给人精神愉悦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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