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为斯皮尔伯格拍电影(2)

两个月后,戛纳国际电影节在蓝色海岸举行,马丁·斯科塞斯(MartinScorsese)执导的《出租车司机》(TaxiDriver)摘得大奖,与此同时,我在加利福尼亚的帕梅黛沙漠再次见到了斯皮尔伯格和他的剧组。这一次,我感觉玩笑开大了。在四架不停旋转的巨大螺旋桨面前,我们把一只又一只沙袋倒空,沙粒向我们扑面而来!半年前,当我们把人工烟雾喷向华尔街的银行家时,我觉得此举非常有趣,但当我自己成为受害者时,面对这首风扇演奏的交响乐,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有几次,我甚至无法透过旋转沙幕找到摄影机的确切位置,总之,斯皮尔伯格向我们发出的指示都十分模糊。我们只知道开着吉普车在茫茫大漠(顶着沙尘暴)里蹿来蹿去,为了寻找三十年前失踪飞机的残骸。

当我观看这部电影时,我发现这场沙尘暴的镜头出现在开头,效果太棒了。说实话,拍这场戏时,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这在影片中也显而易见。当那个胖胖的墨西哥士兵结束讲话,观众可以看到在暗黄的沙尘暴中有一个惊慌失措,踉踉跄跄,快要失去平衡的身影:那个人就是我!

常常有人问我,作为导演,我是否想对我的同行斯皮尔伯格提些意见或发表些评论。答案是不,决不。我希望做他眼中的理想演员,从不抱怨,从不提任何要求,也不提任何建议。我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当他喊“停”时,我像世界上所有的演员一样,把目光转向他,看他是否满意。

我之前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有五十分钟的特效,但我真的不知道斯皮尔伯格想追求哪种视觉效果,直到道格拉斯·特鲁姆布(DouglasTrumbull)邀请我参观他的工作室。在那里我看到该片的绝大部分都是由重叠画面构成:

a)发生在地面上的事

b)发生在头顶上的事

c)发生在天空中的事

所有这些画面的最终形态都是在影片拍摄结束后,在冲洗室被确定下来的,这和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拍摄《鸟》(Oiseaux)时的情况一样。

例如,我看到道格拉斯·特鲁姆布按照以下方法拍摄天空中千变万化的云:他在贮满温水的金鱼缸中挤入几管白色颜料,然后用不同的速度拍摄颜料的运动。在影片中,把它叠印在房屋上方,就形成了汹涌翻滚的云,你们一定记得这些画面。

参观完特效部后,我变谦虚了。我明白了,在这样一部电影中,演员的作用就是营造有装饰效果的画面,我还明白了,为了单纯地成为壁毯上的一个身影,就必须无视斯塔尼斯劳斯基的理论。

在影片的整个拍摄过程中,我对史蒂文·斯皮尔伯格钦佩不已,而当我看到最终的电影时,我对他的才华又增添了几分敬意。我发现一些在拍摄时让我觉得幼稚的想法事实上设计得相当巧妙。举个例子?在接触到第二类人之后鼓掌并相互道贺的科学家。拍摄的时候,我想:“从故事性的角度看,这种态度既不客观也不有趣”。我错了,因为当我观看这部影片时,科学家们鼓掌相互道贺的那一刻让人感觉是影片的最后一幕,观众感到失望,他们希望还有故事发生。果然,不一会儿,有人向空中看去,他看到了空中汹涌翻滚,千奇百怪的云……影片就从那著名的第三次相遇重新开始……

我想《第三类接触》的成功源于史蒂文的一种特殊天赋,他能使奇特的事物显得真实可信。如果对《第三类接触》进行分析,您会发现,斯皮尔伯格在拍摄所有关于日常生活的场景时,都会给它们染上梦幻色彩,而在天平的另一端,在拍摄梦幻场景时,他又尽可能地使它们具有日常生活的特点。

我和很多演员一样,在拍摄过程中什么都不明白,今天我想说:“我过去一直说,我当时就知道它会很棒,会很成功”。

(《斯皮尔伯格的奇遇》序,托尼·克劳利著,皮格马利翁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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