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精神面貌
我觉得1968年以来,人们的精神面貌就呈现出世纪末的特点。有人常常批评“疯狂年代”这种表达方式(人们用它指称二十世纪初期),但他们很清楚,本世纪初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历史时期,因为当时在各个领域都出现了新事物:汽车、飞机、电、电影……十九世纪末,当家家户户都通上电时,妙龄少女们为了保护皮肤而打着阳伞吃饭。
当我对身边的人说,2000年将近,道德、精神和智力的混乱威胁着我们时,他们笑了:现在又不是中世纪了,人们不会再迷信,等等。这种怀疑态度忽视了数字尤其是整数的重要性。
广告人和政治家是我们需要提防的两类人,因为是他们--主要是他们--准备为2000年渲染上世界末日的气氛。
毋庸置疑,未来几年中,所有的政治演说,所有的广告宣传都会大谈特谈2000年,或把它解释为幸福的应许,或把它理解为文明的终结,或把它视为必须达到的目标,或把它描述成我们面前的深渊。
这种频频提及2000年的做法效果显著,因为它使我们每个人都回顾自己走过的人生路。年过半百的人说:“2000年,我已经不在了,也看不到这一切了。”年轻人会想,距离2000年还有好多年呢,空想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最脆弱的人--也是大多数人--会萌生一种失败主义情绪,随之产生一种真正的恐慌与自杀工业,这种工业有其创造者、消费者、获益者、受害者和精神领袖。
到那时,各人会有各人的解决方式。深思熟虑的人会用一种积极乐观,未雨绸缪的态度迎接二十一世纪,哪怕并非出自真心。他们只需拒绝整数的诅咒,由自己决定新千年的起点:我们结婚那天,孩子出生那天或者某位亲友去世那天。
危机不仅表现为无用物资的丰富与食物的匮乏,还表现为感情的褪色。从这个角度看,即使政治家和广告人不是危机的唯一罪魁,他们也因为疯狂误用日常词汇而促成了危机的产生。
广告语中使用的“温情”一词变得让人难以忍受,于是,真诚的交谈中就不能使用它了。“敏感性”(sensibilité)一词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政治家用它来为自己的阴谋暗算辩护:“在我们的政党内部,不同的政治观点可以并存”。呸!
因为这些坏人,我们要准备好过没有“温情”和“敏感性”的生活,我们要变得冷酷一些,坚决地推开他们伸出的手。
(回答《文学半月刊》(1983年6月)上刊登的一项问卷调查。问题如下:“请问,根据您的经历,但又不局限于您的经历,您如何看待当今世界正处于危机之中这一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