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2、失踪(2)

她站起身,轻轻地推开我。我看着她满脸的红印,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她默默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纸。我心里揪得生疼,好像她马上就要离我而去、一去不复返。我轻声唤道:“自在。”

她转过头,冷冷地说道:“我跟你一样恨朱美,我知道爸爸和朱美都想讨好我。我今天之所以答应爸爸一起跟朱美吃饭,就是想要教训她,让她难堪。我临走时,向服务员要了一瓶果汁,我把整瓶果汁从她头上淋下,骂她不要脸,勾引我爸爸,还警告她以后小心点。当时餐馆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她狼狈不堪、无地自容。爸爸怒不可遏,用拳头擂着桌面对我大吼大叫。我从头到尾都跟你站在一边。”

原来是这样!

“以后我再也不管你和爸的事了,你们想离婚就离吧。”自在的声音冷飕飕的,从我的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我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自在走进她的卧室,“啪”地一声把房门关死。我站在那儿心乱如麻。

这天下午,女神会所举办了一场沙龙,从香港请来一位化妆师,教会员们如何化妆打扮。这位化妆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因为保养好,穿着时尚,看上去像三十多岁。她一上台就说婚姻爱情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男人的本钱是财富和社会地位,女人的本钱是美丽的容貌和好的性情。因此,形象对女人特别重要。一个外表邋遢的女人如果说他老公很爱她,那么她百分之百在撒谎。

她强调完容貌的重要性后,从会员里挑出一位长相最丑的女人,当场给大家示范如何化妆。她先让大家仔细看那个女人的脸,那是一张上了年纪的脸,眼袋下垂,眉毛稀疏,黯淡的嘴唇四周净是皱纹,脸颊满是雀斑。随着化妆师纤细手指的移动,那张脸上有了颜色和光泽,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最后在白色聚光灯照耀下,那张脸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变得楚楚动人、神采飞扬。大家热烈地鼓掌。

接下来,大家开始在化妆师的指导下化妆。

我的手机响起,接听,是自在班主任打来的,她问:“关自在为什么没来上学?”

“自在不在学校?”我惊恐不安地问道。

班主任说:“自在昨天下午请假说回一下家,早上就回学校上课,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自在昨晚根本没回家,自在去了哪?我呆呆地定在那儿。班主任什么时候挂的电话,我不知道。一定是因为前天我打了她,所以她离家出走了。

记得她刚出生时,我听见护士报告说:是一个女儿。我骤然间难过起来,我渴望生下的是男孩,因为大浩是家里的独子,他想要一个男孩。

那种失落感许多天都不曾离去。

直到有一天,她躺在婴儿车里,独自醒着,也不哭,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很专注很专注地看着窗台上挂着的风铃。风铃摇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时,她嘴角弯曲,微笑。她的皮肤如此洁净细嫩,嘴唇如此新鲜红润,眉眼和鼻子生得如此横平竖直。我的天啊!她竟然如此俊美、安详、自在。是的,她很自在,像一尊小小的佛,有着透明的意识和自觉,她由衷地满足于自己的当下,如此透彻。那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看着她的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的恐惧、焦虑、慌乱。我是那样的喜悦,觉得这个女婴分明是我一直等着的,现在终于等到了,实在是太好太好。

我给她取名为自在,关自在!多好听的名字,自由自在。

可是自从我和大浩闹离婚,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半点自在的影子。每次回到家,她面孔绷紧,一点也不放松。有时候她会坐在沙发上无缘无故地掉眼泪,有时候会对着窗户一发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我看着她孤独地站在窗户边的身影,忽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害怕她会像纸片儿似的飞身而下。

有一天隔壁家的猫穿过阳台,跑到我家的阳台上。她扬起脚,一脚把它踢翻,猫儿呜咽着在地上挣扎,她又抬起脚,用力地踩在它的脖子上。

她怎么变得如此惨暴!

我的自在,你现在在哪儿?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我去她喜欢的那家肯德基,没有她的身影。我又去她常去的公园寻找,还是没她的身影。已经深夜了,我独自一人在冷寂的大街上寻找女儿。我走到一座天桥上,想着自己如此努力地经营这个家,丈夫和女儿却问题多多,让人操碎心。桥下是深南大道,汽车带着啸音不间断地飞驰而过,像一条河,我想投入这条河里,忘掉所有的烦恼。

凌晨三点多钟回到家,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冰凉的空气笼罩过来,死寂一般的房间里只漂浮着我的气息,冷冷的,空虚而又无奈。

打开灯,我坐在沙发上,从桌上摸过烟和打火机,点上火。烟圈慢慢地在寂静的房间里散开,我感到疲惫不堪。此时此刻,我的女儿生死不明,而我的丈夫正搂着另一个女人睡得香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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