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腹
我草草洗了一把脸,给朱美打了个电话,约她到我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朱美是大浩公司的财务总监,也是我的心腹,今年二十八岁。朱美其实一点也不美。
我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第一次见到朱美的情形。那是一个炎炎的夏日,烈日烤得路面坚实干裂,我和大浩去人才大市场招兵买马。那天人才市场人山人海,我们的摊位面前挤得水泄不通,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了两百多份应聘简历。我们准备收摊时,朱美挤了上来,递给我们一份简历。那时的朱美又黑又瘦,眼袋明显,脸上毛孔粗大。她穿一身黑,头发死死地绑在脑后,戴黑框的近视眼镜,看上去像一株没有生命力的枯树。说实话,她的条件很差,年龄大,长相差,大浩不等她转身离去,就把她的简历扔进了垃圾筒里。大浩说让这样的人进了公司,那些男客户会被吓跑。
从人才市场出来时,没想到朱美在那儿等着我。朱美求我一定要收留她,她说她来自湖北的一个小镇,男朋友家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于是两人一起来闯深圳,已经来了五个月,还没找到工作,他们现在身无分文。朱美一边说一边流泪。我同情她,不顾大浩强烈反对,硬是把她招进了公司。
其实把她招进公司,除了同情,除了她有男朋友,还因为她长得丑,不是大浩喜欢的类型。而且她做事努力,嘴又严,又懂得我的心思,天生就会用话挠人,总挠到人的最痒处。
三年前,我在公司里忽然昏倒,到医院一检查,查出好几种病,胆结石、贫血、胃炎,医生说全是累的。大浩心疼,说你陪我辛苦创业也累了,现在公司也有了一定的规模,你该享福了,你就呆在家里好好养身体。于是我回家做了全职太太。不能经常去公司,就让朱美帮我看着大浩一点。所谓的看着点,就是要她帮我留意大浩接触的那些女人,我好防范末然。去年公司招进一位前台秘书,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说话嗲声嗲气的,老对着大浩抛媚眼。朱美偷偷跑来告诉我,我二话不说找机会把那个小妞开除了。
不过骨子里,我是看不起朱美,觉得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只能利用。
朱美来了,匆匆忙忙,满头大汗。朱美依然是老样子,不化妆,穿黑衣服,头发盘在脑后,戴黑框眼镜,但气色好了许多,皮肤也比以前白皙了。
“初六姐,你找我这么急,有事吗?”
“大浩要跟我离婚。”
“怎么可能?”她愣了一下,大吃一惊。
我苦笑道:“是真的,他昨天向我正式提出离婚,他外面一定有女人。”
“你知道第三者是谁吗?”她瞪大眼睛问我。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第三者是谁,才找你。”
“可是我也不知道第三者是谁。”
“我想这个第三者要不就是客户,要不就是公司里的员工。大浩平时工作忙,只有办公室恋情才有近水楼台的便利。而且现在报纸上也说办公室恋情是婚姻的最大杀手。你帮我好好想想,大浩最近有没有跟公司里的哪个女员工特别暖昧?”
朱美陷入沉思中。
我说:“这个第三者会不会是玉红?”
玉红是大浩的秘书,跟在大浩身边有七八年了。玉红长相一般,但性情温和,男人跟这样的女人呆久了,难免日久生情。
“不会是她,绝对不会是她。因为她打算今年结婚,男朋友条件不错,是深圳本地人,在银行做投资理财,收入高,对她又好,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她打算结婚后就辞职,做家庭主妇。”
“那会不会是小霞?”
小霞是大浩公司里的业务员,长相清丽,疏眉淡眼的,但眼神很媚,细长的眼梢,笑起来时先弯下来,再挑上去。
“她最近怀孕了,她老公天天都来接她下班。”
“那会是谁呢?”咖啡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冷丝丝的空气像虫子一样若无其事地爬在我裸露的皮肤上,然后无声无息地从毛孔里渗进去,渗到了心脏里面,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会不会是前台文员阿露儿?”我问。
“不可能是阿露儿,阿露儿刚大学毕业,招进公司做前台文员不到一个月。她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还没有能力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折散你和老板的婚姻。”
“也许大浩和她早就认识,也许她读大学的钱就是大浩给出的。”
“初六姐,你再这样胡乱猜测下去,会把自己逼疯的。”
我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才想起应该关心一下朱美,于是问道:“你最近和男朋友关系还好吗?”
朱美羞涩地笑道:“很好,我们准备今年结婚,他正在积极地准备。”
朱美那个男朋友我见过两次,比她小一岁,长得高大帅气,性格有些拘谨腼腆,跟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满脸羞涩通红,看上去像个没有性经验的小男孩。他很爱朱美,为她不惜与家人反目,一起私奔深圳。
“真令人羡慕。”
“其实还要多谢老板娘当初收留我,否则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朱美满脸真诚地说道。
朱美也不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甚至找不到她存在的蛛丝马迹。看来那个第三者很不简单,深藏不露。我在明,她在暗,我要如何战胜她?
我让朱美先回公司,要她这段时间多留意大浩的行踪,看他跟什么女人来往,一旦有消息立即通知我。朱美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一言不发。不知坐了多久,外面下起了雨。雨是小的,风也是小的。初春的东西有些软弱无力,经不得碰的。风一吹,雨就斜了,窗外的紫荆花儿也斜了,地上落了一层红色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