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政府的这座老楼还是解放前日伪时代的村公所。介民的爷爷当过伪保长，很小的时候，介民听他爷爷讲过这里出鬼的故事。但他已无法记清楚爷爷是否明确告诉过他自己亲眼看见过鬼。他至今还能记清楚的是，爷爷告诉过他乡公所关押过女游击队员，但她们的同伴把地道修到了监房底下，在营救游击队员的那个晚上，看守游击队的日本人被吓破了胆，死后被切了头。日本人究竟看见了什么，因为他们死了，谁也无法回答。后来猜测的答案中，有一种就是山狗刚才的说法，无头鬼。
这个说法在村里家喻户晓，盛传不衰。在介民很小的时候，尤其被用来吓小孩子了。但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无头鬼是什么样子，这实际上是介民从小到现在久思难断的问题。
雨小的时候，月亮出来了。月亮亮一点点亮起来的时候，雨不下了。
夜的寂静里，介民听见脚步声不断侵袭着自己狐长的影子。他在想，人是永远也无法追上自己影子的。
突然，他听见另外一种脚步声。那脚步声渗杂在他的脚步声里面，他听得越来越清楚。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现在在这个院子里，还有另一种脚步声。这是什么概念？他不由惊慌起来。
起初他以为是山狗跟在自己身后，后来他当作是自己脚步声的回音。他停下来，但那脚步声还在响，他站在那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被另一个身影交叉，他想山狗是根本不会出现在厕所方向的，他喊了一声山狗，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影子象犹豫了一下，也不再晃动。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脚步声似乎响得匆忙了一些，影子一晃却消失了。他一抬头，看见前头有一团白乎乎的影子正贴着墙根走向厕所。可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在飘。
他猛喊一声，包生。他想起包生刚才背对着他，也是如此飘然而去的。
那个白乎乎的影子肯定高于一般常人，但事后，他怎么回忆也无法断定这个怪物到底有没有头。
事实上他在事后追忆这一刻的时候，忽然惊恐万分；那个怪物万一转身向他扑过来怎么办？还有，那个怪物该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呢？，是否就像传说中的那样，面孔上会垂下一根垂至腰间的长舌头……他停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白光往厕所里一闪，转眼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