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爸爸

在帕特里克·亨利刚出生的那几个月,我还没有完全领会,作为父母,我们要去面对的许多挑战。而帕特里夏,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处境的艰辛。她也知道很可能她要独自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或者,最好能拽着我和她一起前进。

我们一适应了有帕特里克·亨利的日子,我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方式。我的生活态度是,一切都会很好,而且我在或不在都会很好。我一个礼拜打两天垒球,一个晚上打保龄,另一个晚上打篮球,每隔一个礼拜的星期五在外面住。这些是我安排好的活动。我还得有些空闲时间,去做那些一直想做的事。如果你粗略地计算一下,很容易就发现,除去工作和业余活动,我不常在家。但是要在家里照顾好一个像帕特里克·亨利这样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还这么无忧无虑呢?答案是,有帕特里夏。妈妈做着所有的事。除此之外,她还相信我会是一个好爸爸,一个在这方面确实很在意,尽管方式上还不太成熟的父亲。

让人宽慰的是,至少有时候我感觉还像个负责任的父亲。帕特里克·亨利还是个婴儿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抱着他躺在沙发上小睡。你总是想抱着他。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两手抱着帕特里克·亨利,让他小脸儿朝下地躺在我胸前。这是我能想象到的对我来说最好的姿势了。每当这时,帕特里克·亨利没有失明或残疾,他只是躺在我胸前的我的儿子。

从大概两岁以后,每天我们把他从托儿所接回来,帕特里夏开始准备晚餐时,帕特里克·亨利会拿着他的玩具筐玩玩具。他每次拿出一个玩具,跟每个玩具都玩上几分钟,然后把它放在旁边。当玩具筐空了,他就把它顶在脑袋上,满屋子找起来。我们一起吃饭,然后他洗个澡,再玩一会儿,读会儿书,睡觉前听听录音带。他真的是个很棒的孩子。当然,当我对此发表评论时,帕特里夏会点点头,一副那样的表情,好像在说:“跟你想的一样。”

我们知道有些父亲,看见孩子生下来有缺陷,就离开了他们的妻子。那些男人应付不了有个不完整的孩子,而且他们不想费力气抚养他。相对来说,由于我一直没有逃避或离开,你可以说我看上去不错了。当然,这是针对所有人的最低标准。回首往事,我顶多就是没有逃跑,对此,我无法感到丝毫的骄傲。

帕特里夏大多时候都会任我所想、如我所愿、由我来去自如,除了一次——克尔维特跑车。

那是1998年,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小男孩,其中一个还戴着尿布,而帕特里克·亨利已经­十岁了。但他每天的活动仍然需要大量的帮助,特别是在他的背部手术之后。可不知怎么地,我认定这是完成人生梦想的最好时机,买一辆1984款的克尔维特——唯一我能买得起的款式。事实上,我们还是支付不了——我用了第二次按揭抵押贷款,而且刷光了信用卡额度,才刚刚够。但一个跟我一块儿打高尔夫的老兄帮我打消了愧疚之感。他告诉我说,你就活这一辈子,所以你最好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我的“维特”是C-4系列的第一款。永远不要买某个系列的第一款,因为会有太多的漏洞需要完善,而我的维特就一直出现问题。似乎伴随这辆漂亮的坐骑而来的,还不仅仅是购买价格和高得惊人的保险费率,还有让人难以置信的维修账单。有一次我不得不让一个朋友载我回家,因为我去外面赛车,把变速器开爆了。帕特里夏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的脸色告诉我,她在生气。

我一个礼拜的七天里得有六个晚上不在家。现在写这些让我感到很惭愧,但那时,当她提出需要帮忙,或是恳求我在家的时候多一些,我就扔给她一句:“是你想要孩子,现在你有了,自己解决吧!”然后就开着我的克尔维特离开了。

尽管帕特里夏一直无私地奉献和努力着,可我的婚姻还是越来越糟,就快被毁了。我现在知道了,很多女人都愿意试着不断地解决事情,而很多男人当发觉事情有不好的迹象时,更愿意逃避离开。然后,等一切烟消云散了,男人才想回来。但是如果女人已经­耗尽她的能力和毅力,无法再坚持下去,不得不退出了,那么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会离开,去追求应有的幸福。谢天谢地,帕特里夏还没迈出这一步。

饶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帕特里克·亨利需要帕特里夏付出太多,但我想也正是因为他,更多地把帕特里夏绑在了我们的婚姻上,让她能够坚持得长一些,而我才能这么幸运。帕特里克·亨利成了维系家庭稳定的一股力量。当她感到被打倒时,他给她力量,而在他身上,她看见了我的影子,尽管我自己并不知道。最终,她坚信,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注入满满的爱,一切一定会浮出水面,渐渐地好起来。

最后,尽管我装着什么都看不见,尽量不面对现实,但还是慢慢意识到,我们需要一辆家用迷你客车。唯一能买得起的办法就?卖掉我的克尔维特。帕特里夏没说过一句话,但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要克尔维特,还是要家。

我记得那时候我又开始去教堂了,而且开始更多地祈祷上帝为我的生活指引方向。要注意你所祈祷的事,别祈祷那些没用的了,因为克尔维特时代注定要结束了。我卖掉了它,我们买了辆家用迷你小客车。那时,这真的打击了我的男子气概。但实际上,在我心底里,是为这一次而感到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做了件正确的事。

我喜欢我所有的孩子。杰西是个很好的运动员,我喜欢去看他的比赛,看他出色的发挥。卡梅隆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但我慢慢发现自己和帕特里克·亨利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尽管他得完全依靠我们才能满足他基本的生活需要。但他给我一种感觉,生活远比我从钥匙孔里看到的世界要宽广、丰富得多。

家庭中爱的力量,让我慢慢地成熟起来。每迈出一步,过去的生活就像一幕幕的短片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好像人们常说的,临终时你的一辈子就像电影似的在你面前走过。回想我自己过去是多么蠢,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蠢事。但还好,我很快就跟帕特里夏敞开了心扉,承认了那些错事。她没有怨恨我,反倒笑起来。而帕特里克·亨利,当然,他一直接受我,全心全意地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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