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王景仁客将为师 周德威临阵谈兵(5)

“哪里可能呢!”李思安忙说,“副帅知道,我自从潞州遭到严谴,贬谪回乡,后虽蒙圣上开恩起复,一直小心翼翼,自惭自责,哪里还敢妄言是非!初闻皇上训诫,我还以为是副帅和大帅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快。如此说来,副帅也不曾和元帅有过什么不快。哪圣上为何无缘无故说出哪样一番话来?”

“十有八九是王景仁在圣上面前搬弄什么是非了。”韩勍愤然作色道,“未曾交锋就先想委过于人,予做脱罪之计,算什么元帅?”

“副帅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李思安故做不解地问,“未曾交锋,尚不知胜否,元帅有何过可委?”

“畏敌怯战胆虚而已。”韩勍道,“虽未交锋,他自料胜算不多,便在皇上面前予做伏笔。说自己客将为帅,将士难以控驭,恐你我不服节制。将来打了胜仗,更显得自己有能耐;如果打了败仗,便顺理成章地把过失推到你、我头上。圣上要降罪责罚,也只能拿我们作替罪羔羊了!”

李思安知梦方醒地说:“怪不得圣上要如此训戒我们了!在这种人手下做事情,太危险了,和这种人共事也真可怕!”

“哪有什么办法呢?”韩勍无奈地说,“圣命难违,我们也只有小心在意,处处提防罢了。”

“我和副帅还难相提并论。”李思安忧心忡忡地说,“我以待罪之身,哪里还经得起再受跌挫。今后这事还须仰仗副帅多多帮扶。思安也一定唯副帅马首是瞻。”

“走着瞧吧。”韩勍道,“看他还有什么鬼心眼!”

王景仁回到柏乡,听说晋兵已到赵州,忙和韩勍、李思安商议应敌之策。王景仁道:“兵机瞬息万变,迟误一刻,步步受制,况数日乎?我军初到柏乡,皇上便亟召我等进京。我以为必有方略面授,谁想竟是为了太阴亏蚀、房星犯月的事情。一耽误就是数日,如今险要之地,尽被镇赵之兵据守,地利尽失。柏乡唯东临漳水,北面野河,我军只有因河为池,高筑壁垒,方可固守。望二位速命各营沿河筑墙,以作固守之计。”

韩勍道:“我等奉命本为攻敌,非为固守。元帅不筹破敌良策,反为固守之计,却是为何?”王景仁道:“兵无常势。攻守本是战场上密不可分的一回事。有时攻也是守,有时守即是攻。梁晋之战,往往非三日五日可见胜负。潞州夹城之战长达两载;晋、泽之战,动经月余。其间互为攻守,主客之位不时变化,安可不高筑壁垒,以固根本?营垒坚固,方能攻守自如。将军勿疑,磨刀不误砍柴功。营寨坚固一分,胜算就多一分,快快依令去办吧。”

韩勍领命出帐,王景仁又对李思安说:“柏乡原非屯兵之地,故无刍粟粮秣之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七万大军屯此无粮之所,如何能够持久?将军趁此大战未来之际,赶快命将士分兵筹粮,免得开战以后粮草不继,贻误战机。”

李思安道:“圣命以李某为前部先锋,自应逢山开路,遇水造桥。临敌当先,攻城先登。元帅怎么让我去分兵筹粮,当起运粮官了?”

王景仁笑道:“将军也曾当过招讨,掌过帅印,军中职司哪能那么胶柱鼓瑟一成不变?不要说是你我这些做臣子的,即令是当今皇上,必要时还不一样负刍担薪,亲执矛戈?眼前镇州、定州已和河东进兵一处,我军粮道极易断绝。大军屯扎群敌环伺之中,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不要再计较什么先锋、合后的名分,快快筹粮去吧!”

李思安无话可说,怏怏而退。回营后只得遵令把部下分成若干小队分头出去抢粮。第一天还好,每支小分队,多少不等各有所获。第二天抢粮的梁军刚刚进村,等候在村中的晋军便从四面杀出,梁军毫无防备,不少成为俘虏。逃回去的士卒,极言晋军人数众多,李思安带领人马去追时,晋军早已不见踪影。王景仁得报,也不敢再轻易让军队外出抢粮,李思安乐得从命。

时值隆冬,滴水成冰,冻土如石。军士掘土筑墙实为不易。王景仁日夜督促,工程进度依然缓慢。韩勍谏道:“我军粮秣不继,利在速战,营垒粗具规制即可,不必再劳师糜饷。”王景仁摇头叹道:“将军但知我军利在速战,却不知晋军求战之心更急。其远涉太行,深入燕赵,目的是救镇、定,解深、冀之危。兵阻于柏乡,镇州王镕望眼欲穿,日夜盼望河东援兵到来。晋王却寸步难进,试想求战之心,岂不远胜于我?为今之计,双方势同角抵之戏,谁能咬牙坚持,耐力持久,谁能胜券在握。将军切不可性急。”

王景仁到营外巡视,见营外百步便是野河。冬季,河水虽不甚大,但无舟楫,大军渡河也非易事。遂手摇马鞭,指着河水对韩勍、李思安道:“二位请看此河不大,对我却我大有所用。孙子曰:’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又曰:’可以往,难以返‘’敌无备,出而胜之‘。正是这种形势。我军大营之左,有石桥一座,来往可容单车。缓兵徐进,自然可往,若遇挫败,千军争渡,其势必难。不正是’可以往难以返‘的地形吗?我军营门距野河不过百步,地势狭窄,千军万马,大排阵仗,势不可能。我军深沟高垒,敌军虽众,能有何为?况河东之兵,以骑兵占优势,广野平川,纵横驰骋,所向披靡。若让他进入这宽窄不足百步的的狭小地带,还怎样发挥他的长处,施展他的威风?何况以众寡论,我军七万,晋兵不足三万,以众胜寡,岂不是稳操胜券?”

李思安道:“以防守论,元帅所言固然不错。但我们只是防守,就不出击了吗?我们如果出击,不也是’可以往,难以返‘吗?”

王景仁大笑道:“将军所言不差。太公《六韬》明言:’势因于敌兵之动,变生于两阵之间。■正发于无穷之源。至事不语,用兵不言。‘晋兵到来,急于求战,我军坚壁不出;其必步步进逼。待其临河为寨,两军仅野河一水之隔,其士气怠惰之时,我军越河而过,定可大获全胜。”

韩勍笑道:“彼此共争一桥,元帅如何越河而过?河水虽不甚深,但寒冷刺骨,士卒安能涉水?”

王景仁道:“其妙就在于此。二位回营之后,密令军中多备木板,赶造浮桥,以备不时之需。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奏效。‘”

韩、李二人虽对王景仁抱有成见,至此也不能不佩服他的谋略,心中暗暗称奇,回营准备去了。

李存勖兵到赵州,命史建瑭、王建及带骑兵千人,南下打探梁军动静。部队过了洨河,见许多百姓扶老携幼,纷纷北逃。老百姓见迎面也来了骑兵,立刻掉头四散。这地方本来是漳水、洨水、野河交汇之处,村落极其稠密,但不少村落,已经十室九空,百姓逃亡殆尽。史建瑭一打听,才知道是梁军刚刚来抢过粮,老百姓惊慌四散。于是和王建及商量,把部队埋伏在梁军尚未抢劫过的村落津渡附近,等待梁军再来。第二天果然又有梁军到来,晋军伏兵突然杀出,把抢粮梁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把俘虏押回大营,交李存勖亲自审问。

“你们是谁的部属?”

“是李思安李将军的部下。”梁军小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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