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镕道：“当时末将随侍先王之侧，依稀记得歌词是：
颜如蕣花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尽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肤体彩泽人理成，美目淑貌灼有荣。被服冠带丽且清，光车骏马游都城，高谈雅步何盈盈。清酒将尽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行成名立有令闻，力可扛鼎志干云。食如漏巵气如熏，辞家观国综典文，高冠素带焕翩纷。清酒将尽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体力克壮志方刚，跨州越郡还帝乡。出入承明拥大珰。
清酒将尽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荷旄仗节镇邦国，钟鼓嘈嘈赵女歌。罗衣璀灿金翠华，言笑雅舞相经过。
清酒将尽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年亦耆艾业已隆，骖驾四牡入紫宫，轩冕婀娜翠云中，子孙昌盛家道丰。清酒将近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精神颇损膂力愆，清水明镜不欲观，临乐对酒将无欢，揽形修发独长叹。清酒将近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明已损目聪去耳，前生言行大复记。辞官致禄归乡梓，安车驷马入旧里。乐事告终忧事始。清酒将近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日告耽瘁月告衰，形体虽是志意非。言多谬误心多悲，子孙朝拜或问谁。指景玩日虑安危。感念平生泪交挥。清酒将近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盈数已登肌内单，四肢百节还相患。目若浊镜口垂涎。呼吸频促反侧难，茵褥滋味不复安。清酒将近奈乐何，清酒将尽奈乐何。
李存璋道：“不错，不错，大致如此。歌的意思大概是唱人生从十七八岁、一二十岁到百岁衰老时的情形。这曲子相传是晋代陆机所作，流传至今。铁笛儿唱毕又即兴比拟父王身世唱道：
人生匆匆不满百，偏偏常怀万世忧。
十五从军飞虎子，十六射雕辽海秋。
十七云中竖大旗，一怒剑斩上将头。
马踏塞外千山雪，兵动关内十九州。
十八长安破黄巢，二十爵封万户侯。
身佩大将黄金印，手握十万众貔貅。
三十封王晋阳府，赫赫功名播九州。
世上几人能如此，喟然仍叹志未酬。
晨起牧马关山月，日暮饮马临清流。
清泉如镜羞自照，方惊白了少年头。
请看骊山和北邙，芳草萋萋掩风流。
请王听我”百岁歌“，浊酒一杯解忧愁。
父王听了以后，手捋胡须，指着主公，纵声笑道：’老夫壮心未已，岂可言老；二十年后，此子必战于此。‘想不到应验如斯。岂非天意吗？”
众将齐声应和道：“先王二十年前之言，与今日之捷合若符节，大王上应天命，大唐中兴有望！”
李存勖眼含热泪，频频颔首。当日之宴尽兴方散。次日周德威、李存璋率得胜之师直扑泽州。泽州刺史王班，一向不知体恤百姓，百姓恨之入骨。晋军未到城下，百姓便做起乱来，纵火焚掠城关。晋军趁势攻占外城。梁军大将牛存节率部一路收容从潞州前线败退下来散兵游勇，进抵天井关。探马来报，晋军已破泽州外城。牛存节对部将说道：“泽州形胜险要之地，万万不可丧失。虽然皇上没有命令我们救援泽州，我们也不能坐视不救！”部众齐道：“晋兵势大，乘胜而来，我军新败，兵少将寡，如何迎敌！”牛存节道：“见危不救，非义也；畏敌不进，临强敌而趋避，不是勇士所为！不怕死的随我来！”说罢鞭马而前，部众不得已紧随其后，乘夜进入泽州。存节入城，民心军心逐渐安定下来，城内秩序得以恢复。牛存节连夜布署军民登城防御。
次日周德威、李存璋、下令攻城。晋军因昨日轻易占领外城，原想牙城唾手可得。不料刚刚接近城墙，城上强弓硬弩齐发，滚木擂石齐下。加上内城外城之间空间极其狭窄，人马躲避不及，中箭着石者不计其数，伤亡惨重。牛存节、徐怀玉趁势反攻，把晋军逐出外城。此时周德威始知牛存节已入泽州，遂与李存璋计议道：“牛存节素以雄勇闻名，能攻善守，野战壁守皆有过人之处。天佑元年，守邢州兵不过数百，先王急攻七日七夜，终未能克。其人在城，不可掉以轻心。”
存璋道：“从今日攻城情势看，城上防守甚为严密，云梯攀附决非易事。不如让士卒抬云梯绕城鼓噪，佯作攻城之状，暗中挖掘地道，从地下潜入，攻其不备，或许可以成功。”
周德威道：“此计不错，不妨一试。”
晋军一连三日抬着云梯，绕城呐喊，但刚刚接近城边，城上尚未开弓放箭，便又潮水般退去。这样雷声大，雨点稀的现象，立刻引起了牛存节、徐怀玉的怀疑。牛存节道：“晋军虚张声势，莫非另有所图？”徐怀玉道：“晋、绛、邢、洺、相、卫诸州，我军皆有重兵，晋军潞州之战刚刚结束，估计尚无力他图。何况泽州守军有限，晋人若有他图，也用不着声东击西布此疑阵。莫非晋州救兵到了？”
牛存节道：“好像不是。若是晋州刘帅兵到，周德威哪还顾得上和咱们耍这等花招？”
徐怀玉想了想，手拍前额说道：“是了！是了！晋人地上进攻不易得手，是要从地下进攻！定是在挖地道！”
牛存节道：“好险！不是将军想起，险些着了周阳五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