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葛从周派往汴梁的信使回来了,告诉葛从周,朝廷已经传檄晋、绛各州,不日将有援兵到来。葛从周心中稍安。这日黄昏,东城门外果然来了数千人马,冲破晋军防线来到城下。葛从州登城看时,识出是汴军旗号,将士衣甲是梁军无疑。于是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放大军入城。谁知这支人马一入城门便齐声呐喊,杀向城头。葛从周知道中计,急忙下令关闭城门时,已来不及。昏暗中一员大将已经跃马舞槊来到近前,口中高呼:“不要走了葛从周!”葛从周依稀认出来将正是李存孝,不敢交锋,掉头夺路直奔南门。李存孝入城不及安抚百姓,听说葛从周已从南门逃走,忙带领人马出城追赶。葛从周随行不过百骑,逃出南门后,从李存颢、李存实两营人马之间的缝隙冲出,点燃了路旁几处民房,然后掉头向东急驰而去。李存孝望见火光,以为葛从周向南逃走,率兵急追。追出数里之后,不见踪影,适知中了葛从周“金蝉脱壳”之计,只好带兵回城。
李存信听到东城门外,杀声突起,以为葛从周要突围。心想那是李存孝的防地,走了葛从周,正好拿李存孝治罪;葛从周突围不成,仍然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功劳。反正于己关系不大,就没有放在心上。时间不长,城中火光、杀声一片,他猜想潞州已破,接着李存颢、李存实来报,葛从周已经从南门逃走,李存孝带兵追出南门去了。李存信急忙传令,各营一齐进城,先入城者记大功一件。于是各营将士争先恐后拥入潞州。等李存孝追赶葛从周归来,李存信已经分派已定,城上城下布防就序,准备出榜安民了。
李存孝要带兵入城,城头将士答道:“元帅有令,不管何路人马,天亮之前一律不准入城。十三爷只好屈尊大驾在城外安营了。”李存孝大怒,骂道:“不是老子破城,你们哪能在城头耀武扬威,还不快开城门!”
“请十三爷多多恕罪,我们只能奉命行事!”那小将万分抱歉地说完这话,转身躲到了雉堞后面,任李存孝暴跳如雷再不答话。李存孝怒火冲天,便要下令攻城,左右忙拼命相劝,才算作罢,当晚仍在城外驻扎。
次日己时城门尚未开放,李存孝心中火起,正要起兵攻城,探马报道,李克用亲统大兵快要到了。李存孝忍下心头怒火,等候李克用的到来。
李存孝押解孙揆、韩归范到太原后,李克用无意杀害孙揆,原想笼络他和唐朝廷和谈。李克用说:“公缙绅之士,安言徐步可至达官,何用如是!”命人解其缚,延其上座,陈其不得已之情道:“克用于朝廷忠心耿耿,屡为朱温、李匡威、赫连铎等人所陷,圣聪蒙蔽,命足下和张承相加兵太原。某万不得已,与天子兵戎相见。若蒙孙大人代为申述衷曲,和天子罢兵言和,克用则奏明天子,请大人为河东节度副使。”不想孙揆出言不逊,不肯就范。李克用则杀了孙揆,并用木匣子装了孙揆的首级,又特制了一个匣子送给张濬。张濬打开那只空匣子后,见内有一信写道:“久闻张相头颅肥硕,不知此匣可能容否?”张濬大惊失色,得知泽州之围已解,孙揆已然遇害,各路人马尽皆失利,遂移师晋州。李克用复帅兵南下,计画收复潞州后,再兵下晋、绛。想不到潞州已经收复,自然喜出望外。
李克用安营已定,存信、存孝、存颢、存实都来参见。克用问起潞州收复情况,李存信道:“托父王洪福,葛从周弃城而逃,是以兵不血刃,潞州收复。”
李存孝闻言,冷笑连声道:“说的好轻巧!”
李克用白了李存孝一眼,继续问道:“谁先入城?”
李存信道:“九弟存颢自南门先入,十弟接着就从西门进去了。依照军中惯例,攻城先登者记首功,受上赏。九弟存颢当记首功。”
“末将不服!”李存孝再也无法忍耐,李存信话音刚落,就怒叫起来,“存孝之功可以一笔抹煞,将士之劳岂可埋没!城乃存孝所破,首功当属存孝!”
李克用闻言不悦,眇目微张,说道:“有话慢慢说吗,埋没谁的功劳了?军中有将帅,家中有长幼,岂可不顾长幼之序,出言无状?”
李存孝道:“孩儿知罪。但我生就这副直肠子,不吐不快。孩子不是争功,只是要争口气,把事说清楚。我军到来,孩儿便要攻城,二哥道城高池深,不宜强攻;我建议网开一面,设伏要道,二哥说葛从周智勇双全,徒劳无益,不如等父王到来,再定方略。孩儿以为军机万变,不宜坐等无为。于是设伏于潞州前往汴梁的必由之路,捕获梁军信使,得知葛从周搬取救兵的消息。当晚命部属扮作汴梁援兵,衣甲旗号悉如汴军装束,昏夜赚开潞州东门,得入潞州。入城后葛从周惊觉,从南门遁逃,孩儿率部追出城去,误中葛从周’金蝉脱壳‘之计,不果而归。回来后我军已入据城内,将士奉二哥将令,不准我部入城,我部先锋之师,只得驻扎城外。儿言有无不实之辞,将士悠悠众中,绝非只手可掩,父王一问便知。”
李存孝满腔义愤,滔滔不止,一口气把话说完,李克用冷冷问存信诸人道:“老十三所言,可是实情?你们几个也说说。”
李存信道:“十三弟所言,孩儿一概不知。我挥众入城时,未见汴军一兵一卒,也未见我军一兵一卒。九弟自南门先入,十弟自西城入,我自北城入,原想十三弟驻防东门,必自东门先入,不想十三弟追赶葛从周去了,因而被关东城外。至于葛从周是弃城而逃,还是被十三弟设计赚开城门,我实不知。不知所云何据?”
存颢、存实道:“确如二哥所言,我们进城时,四门大开,城中已无梁兵,也无我军。”
李克用道:“你们是如何围城的?敌人数千之众,又不是苍蝇,一只麻雀,蚊子,怎么逃得干干净净,竟然一无所知?老十三赚开城门,葛从周发现中计,岂无呐喊厮杀之声,你们难道一个都没听到?”
“儿等实在没有听到。”三人齐声说。
“这就太奇怪了!”李克用大摇其头。
李存孝道:“孩儿与梁军在东门争夺厮杀不下半个时辰,我军大营距东门较远,呐喊厮杀之声或许没有听见;但葛从周从南门逃出,又在城外纵火,我部骑兵随后追出南门,皆从九哥、十哥防地冲过,动静不能算小,我军部卒也有伤亡,岂能不知?若说不知,怎么知道葛从周弃城而逃?二哥身为三军元帅,怀疑我破城无据,意在说我冒功邀赏,欺瞒父王,可愿同我一道寻找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