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崔有成(1)

 

大成拳界,皆知我得了崔有成的东西。他与我并非师徒,是一种特殊的传艺关系,我叫他“义兄”。

我早年修习八卦掌,拜师张国盛,后习大成拳,拜师于永年。于老坐着讲课,爱拿个教鞭,你想坐着跟他聊,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站桩,你想坐,他就拿教鞭指你,你也不好意思坐了。

于老讲话:“到我这,先站哆嗦了,再谈。”你来了,看你状态,他心里就给你定下一个钟点,站不够不行。见于老一次,浑身上大刑的疼,许多人一听去于老那,心里就犯憷。

我想“不就是哆嗦十分钟么”,站桩最难受的是临结束前的十分钟,我是去了就站。后来发现,自己在家里站不强烈,非得在于老跟前,才能痛成那样。

我的八卦掌底子,于老早就看出来了,他不言语,见我能一直老实学,提高得快,便对我别有所传了。

那时我做水产生意,为我跑业务的人叫张洪栋( 后改名张洪成 ),一聊,知道他是大成拳家王斌魁的徒弟。他是个憨厚的人,只是爱喝酒,他整年住在我家,半夜醒了,一抄床头的酒,就是半瓶。他传授我不少大成拳真东西。

我早听说崔有成大名了,抡拳如疯似狂,是位技击天才。我就跟张洪栋聊崔有成,不料张洪栋说崔有成也是王斌魁徒弟,跟他是拜把子兄弟,问我想不想要崔有成的东西,说:“你要,我就能保票( 保证让他教你 )!”当时正喝着酒,他拉上我就去崔有成家了。

不料,崔有成推到他身上,说:“你就挺棒的,你教就行,干吗找我啊?”张洪栋就叫了:“你不是有名么?”崔有成明确表态:“喝酒行,这不行。”

张洪栋说:“你不应下这事,我就不走了。”一下就躺到床上去了。崔有成也不急,说:“你就会跟我来这套。”张洪栋说:“你应不应吧?”崔有成没说不应,始终也没说应,我尴尬极了。

我觉得要表现出诚意,得自己去,后来我总去崔有成在后海的场子看,也去崔有成家拜访,就这样过了三年。他了解了我的人品,也处出了感情,多少给予些指点。中间有一次,崔有成说:“只是有一样,教,你就得拜师。”我说我是于老的徒弟,要忠于于老,没法拜他为师。

后来我发生家族矛盾,崔有成说:“住我家吧。”当时崔有成有个院子,三间北房里,他住一间,我和妻子儿子住两间,一住便是两年多。

他提议让我拜王斌魁为师,跟他当师兄弟,他以“代师授艺”的名义教我。我说我还是不能对不起于老。

他尊重我,没有坚持,悉心教了,于是我和他就有了这种不是师徒、又超出师兄弟的关系。

外界说崔有成实战行,理论不行,这是误传。崔有成的“只打不说”是个典故,年轻时他被带到祖师王芗斋面前,让演示一下,他说:“有人,我能做出东西来,空做,我不行。”王芗斋说:“上人!”上来人跟他对打,他闪身发力,来人一下就飞出去了。

见到王芗斋了,他想露出自己最真的东西,不愿意做一般的。他去师兄弟的场子,也是不耐烦做示范,要人对打,说:“有人,我给你们发发疯。没人,就算了。”

这些事传到外面,就变成他“只会打不会说”了,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有口才的人,做他的徒弟,得从说开始。他的教学方法是“聊拳”,聊,就是训练。

他跟我晚上聊拳,滔滔不绝,不让睡觉,边聊边试手,他说这叫“夜习拳”,也叫“熬油”。每次聊完,我都遍体鳞伤,也不敢说。

一次他聊兴奋了,拉我到院子里比步法,我正周旋呢,突然他拳头就顶在我咽喉上,完全反应不过来。他让我打他,根本打不着,又让我摔他,一贴身,我就被掀翻。他一笑,说:“不行,缺实际。”

不得不服啊,他聊拳,没有虚伪的东西。问你的感受,问得很细,他这时候人特别温和,听完了会聊出一段你意想不到的精彩的话,是他即兴发挥的,听了兴奋。看你的感触对了,就说:“练去吧,一练就出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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