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流传至今的西周文献《周礼》和《逸周书》,我们可以模糊地看出百家确出于王官。在《逸周书》中,不仅能找到法家、道家、兵家思想的源头,甚至能从中找到后来小说家的影子。比如《逸周书?殷祝解第六十六》有这样一则故事,显然是虚构的,目的是陈古以刺今:商汤放桀以前,住在郊野之中。夏桀的士民百姓听说汤在郊野,纷纷丢弃财物,扶老携幼投奔他,夏桀都城变得空虚无人。夏桀请求商汤说:“国之所以是国,因为有家;家之所以是家,因为有人。现今我国中无家,家中无人了。您有了人,让我把国交给您,归您所有啊。”(原文:汤将放桀于中野,士民闻汤在野,皆委货扶老携幼奔,国中虚。桀请汤曰:“国所以为国者,以有家;家所以为家者,以有人也。今国无家无人矣,君有人,请致国君之有也。”)
西周政治制度和理念是一个整体,是中华原文明的初始胚胎形态。经历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阐发、重组,至西汉归于黄老,中华原文明再度融合为一个整体。
司马谈(?~前110年,司马迁的父亲)和班固一样认为中华原文明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他写《论六家要旨》时甚至也引用了《周易·系辞传》中的同一句话:“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总结当时的学术界,他说,阴阳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和道家都是致力于如何达到太平治世的学派,只是他们所遵循依从的学说不是一个路子,有的显明,有的不显明罢了。我曾经在私下里研究过阴阳之术,发现它注重吉凶祸福的预兆,禁忌避讳很多,使人受到束缚并多有所畏惧,但阴阳家关于一年四季运行顺序的道理,是不可丢弃的。儒家学说广博但殊少抓住要领,花费了气力却很少功效,因此该学派的主张难以完全遵从,然而它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则是不可改变的。墨家俭啬而难以依遵,因此该派的主张不能全部遵循,但它关于强本节用的主张,则是不可废弃的。法家主张严刑峻法却刻薄寡恩,但它辨正君臣上下名分的主张,则是不可更改的。名家使人受约束而容易失去真实性,但它辩证名与实的关系,则是不能不认真察考的。道家使人精神专一,行动合乎无形之“道”,使万物丰足。道家之术是依据阴阳家关于四时运行顺序之说的,其吸收了儒墨两家之长,撮取了名、法两家之精要,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发展,顺应事物的变化,依据风俗行事,无不适宜,意旨简约扼要而容易掌握,用力少而功效多。(原文:《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强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