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闯荡(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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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专业加试,就想到武宁。

他当年考大学的时候,报的是美术类广告专业。但在那之前,从没拿过画笔。仰仗着多次参加书法展,认识了一个比较崇拜他的小伙儿,长得和他很像,是一个师范学院的美术生。他把人拽到考场替他糊弄了素描、色彩考试。

武宁上大学和别人不同,是为了爱情。

他的那场爱情是在19岁。一次现代书法展上,他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女画家。他的胡说八道很被女画家赏识,便约他日后有时间,到自己生活的小镇去玩儿。武宁还真就去了。那位女画家托了一个短发、剑眉、大眼的女孩来接他,他当时就被女孩的精致的美给震住了。一聊天,还特别对路子,结果,女画家没怎么联系,他和这女孩倒成了武宁日记里很长时间的主人公。

武宁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就在这姑娘身上栽狠了。

他得了癔症似的整天和我们唠叨,你们没见过她,就不知道什么叫清纯。

听曾经做过他中学同学的刘贤讲,武宁刚发育那会儿,也叫过春,挺凶的。因为一个“白白的大白丫头”,什么也干不下去了,就想跟所有和丫头说过话的男性拼命,他妈因为这个还特意给他转了学,怕他伤人害己。可是刘贤知道,武宁那一出,与体内变化有关,就像更年期的妇女总要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一样,多遗两次精,就败火了。

可这次不同,他除了祥林嫂似的和我们絮烦女孩的好,其他表现,则更像个酸腐的诗人。具体反应是,每天保证往邮筒子里扔两次信,还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那一句句比喻听得我们浑身发冷,“她带给我这枚儿童的蜜糖,仿佛我思念她的心”“她的眼睛宛若六月的溪水”……

在黄韬的资助下,他去过女孩家乡的小城,不巧的是,正好赶上人家去奉京考学了,他居然没皮没脸地从人家门口嗷嗷痛哭着跑回车站。

也是武宁命中注定有此番情债。在车站,他刚好撞见了买完票马上就要起程的女孩,女孩也是心软加寂寞,就把他也顺带着拉到奉京蹓达了一圈儿。

这下,武宁回来可有得吹了,那美术学院绿油油生机勃勃的,我们好像行走在童话里,远处是红得烫人的太阳。我靠,语不酸倒牙,他死不罢休。

姑娘当年在考学状态中,又缺少贴心人,只好把一肚子酸词滥调往他身上招呼,而他非常配合地失去了深厚的文字鉴赏力,被拽入类似现下“小资”那种格调之中,晕晕忽忽。

最哏的是,姑娘把9岁时尿过炕的经历都跟他说了,但却不承认也不否认俩人之间是男女之情。

武宁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竟然从中领悟了什么是瞬间美丽——每次见到她时,一搭眼的感觉。

姑娘在考了四次终于念上美术大学的第一年,有了自己真正的男朋友,而武宁并不认为这阻碍他追求的步伐。他经过锻炼、自我洗脑,迷恋的是那“瞬间美丽”了。他希望自己能够经常感受到这种被电打着的滋味,可是,次数太少。

“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这话谁说的?以前听着有股傻乎乎的装蒜味儿,但从武宁那里,我知道,它偶尔还是应验的。武宁就是时刻准备着要和姑娘好到一起的,在期待的漫长中,他玩味着自己的悲喜,最后,看见了光亮——离姑娘所在大学不远的一所艺术学院招生了!

武宁拿着印有招生简章的报纸四处圈拢,走,和我一起去上学吧,能改变命运,还能看见那个六月溪水般清澈宁静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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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得很早,送站。

实际上,没什么用得上我的,毛静的父母都去了,她的行李办了托运,零碎的杂物很少。

她算是孤注一掷了,没考试呢,这边就全辞了,要到郁东庆那里落脚。

我知道,毛静让我来,是送给自己的一个仪式。她会在将来,对自己说,在告别奉京的一刻,有亲人朋友在身边。没有出门远行的人,不会知道它对于选择离开的人意义何在。就像祝福,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很少有人不喜欢。它改变不了什么,只能代表一些善良的心情,可是,能温暖听者的耳朵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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