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大级别哩——”人群中有人认得红领章,指着那个跟陆蓁搭话的高级军官吓得嘴巴都合不上。
“有多大?”有人认得,也有人不认得。
“比咱军分区的首长还大。”
“那就是省里的。”
“哦——”
围观者越围越多,眼见事态严重,军分区的随从人员连忙把陆蓁还有电台司机拉上了后面的吉普车。派出所也来了人,忙着疏散群众。这会儿陆蓁还不罢休,继续扯着嗓子喊:“苍天在上啊,他们要拉我去枪毙啦,乡亲们要为我做主啊……”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当时那个级别大得吓死人的首长正准备上车,一听也乐了,忍俊不禁。旁边比他级别小的军官也几乎要笑出声,连忙吩咐随行的部下,要向群众做好解释工作,以免闹出误会,影响军民团结。
然后呢,陆蓁同志就被拉到了军分区。当然不是被拉去枪毙,相反,解放军同志对她可客气了,不仅跟她赔礼道歉,还请她不要把这事闹大,本来就是误会,一切要以大局为重。陆蓁被一群解放军干部围着,又是赔不是,又是做工作,头脑渐渐冷静,明白若继续闹不会有她好果子吃,破坏军民团结可不是小罪名。她在电台从事着党的喉舌工作呢,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让她意外的是,那个跟她搭话的威武军官亲自过来跟她道歉,表示一定会严惩军车司机,希望她不要再生气。不仅跟她道歉,还跟早吓得腿软的电台司机道歉,握着他的手,声音极有磁性:“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此后,那个首长好像对醴阳市格外眷顾,有事没事就来醴阳视察基层工作。从最初的大张旗鼓警车开路,到后来悄悄来无声无息地走,中间大约持续了一年的时间。至于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至今是个谜,而对于当时年仅八岁的文朝夕来说,更是对即将转变的人生轨迹毫无察觉。
文朝夕一直记得那是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来了很多陌生人,都是清一色的解放军,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都在跟妈妈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跟她谈很重要的事情。文朝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待解放军叔叔阿姨们都走后,陆蓁才抱着她说:“朝夕,我们要搬家了。”
小朝夕当时“哦”了声,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从小到大,她们总是不停地搬家,从老家的小镇搬到县城,又从县城搬到市里,在市里又先后搬过好几回,朝夕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搬家生活。她甚至问都没问妈妈要搬哪儿去,就蹦蹦跳跳地下楼跟院子里的小孩跳橡皮筋去了。晚上她做功课,妈妈的同事黄阿姨来家里串门,她听到妈妈叹着气跟黄阿姨说:“你以为我愿意去,部队哪比得上地方,多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