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在中国美术馆后街的花圈店旁喝着猪蹄汤,一阵阴风吹过,我忧伤地想起了三十一年前的唐山。当年有许多幸存者坐在废墟和尸体边,没有猪蹄可啃。他们去抢粮食,其中的一些人,被民兵当街击毙,最终还是当了饿死鬼。只有一个高尚的老妪远离了低级趣味,远离了那些哄抢物资的饥民,她抱着一具男尸哭:我的儿啊。哭完摘下男尸的手表走了。接着她又出现在另一具男尸前哭:我的儿啊。接着撸表。
——《饭桌那端是阎王》
枯燥的和寂寞的,其实不是职业,而是生活本身。我每天竖起衣领,在朔风中横穿铁路去上班,桌上的电脑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日复一日,皱纹和白发像无声的雷滚了过来,我就是生活的老娼啊。
——《孤寂的电梯》
八〇年代的霞光照亮了这些人,这些人照亮了我们少年时的梦。
就算是时光令我们苍老,令我们愤怒,令我们去烧日本车,我们依旧会记得从前的笑颜和媚眼,从前的烟花和青春。那些从前上演过的戏,就简称我们这一生的前戏。
——《从前的戏》
须知你年轻时,老板如戏子,满嘴的天长地久;待你年长时,老板便如婊子,你在床上稍显力有不逮,老板便会将你一脚踢将下去。在你凄伤的笑容背后,有多少替补牛郎。
——《多年后记得来吃我豆腐》
我们有可能让心底的魔鬼彼此相逢。譬如,你玉树临风地站在北京的冬日里,风情无限地逼视着对面的女孩:你见过丝袜吗?她撇撇嘴说:我家衣柜里有的是。你拍拍脑袋想起这早不是晚霞漫天的八〇年代了,续问:你见过这么大的密码箱吗?她摇摇头。你复问:想看白肉吗?她含羞一笑。那一刹,男人取鱼,女人取熊掌,犹如云和雨,犹如鱼和水,各自爽到飞起。
——《让我们心底的魔鬼相逢》
所谓期权,是一种虚拟股票,公司股票涨了,差价就归你,就好比资本家指着公司门口的看门狗对你说:喏,那只狗现在是五十斤,要是你离开时它长到了六十斤,增加的十斤肉就归你,若是它瘦了,你连狗毛都啃不到。从此,你会时刻关注那只狗是否营养不良、是否月经不调、是否奄奄一息。在北京的两年,我无数次梦见那只狗胖得肚皮拖地,冲我抛来沈殿霞一般的媚笑。
——《炒股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