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第三章 风中的蜡烛(8)

嘎达梅林喊住了也想去围猎过瘾的道诺。

“你就免了吧,说说看你盯的那只‘狐狸’吧!这只‘鬼狐’,盯住咱这儿的溃疡不走,有什么动静吗?你赶来接我,肯定有事禀报吧?”

“是,是,梅林爷,一见打猎就手痒,差点忘了正事。”那道诺咧嘴笑了笑,“梅林爷,昨晚我杀了羊,悄悄地请卓王府那个贪嘴的管家桑巴喝了一夜酒。嘿嘿嘿。”

“怎么样?”

“烂醉后他吐出了真情。原来那个王特使手上,握有一大堆色旺王爷欠下的债单,逼他还债,诱使他出荒招垦凑钱,现在卓王正准备报奏札萨克王爷批准出荒呢!”

“果然不出所料,还是为了招垦!这招儿够毒!”嘎达梅林的立刻脸阴沉下来。他注视了一会儿前方的围猎,然后侧过头瞟一眼道诺,又问:“看样子你还有话说?”

“是,梅林爷。另外,这位王特使还没有闲着,这两天挨门拜访了不少公爷贝勒爷们,说是结交蒙古朋友。尤其是有一个人,成天跟他厮混,都称兄道弟了。”

“谁?”

“还能是谁!”

“那个韩舍旺!”嘎达梅林脱口而说,“这小子自从他在衙门里当札兰后,没见他干过什么正事,不是巴结王爷,就是老琢磨着往奉天倒腾牛羊兽皮,现在借陪同机会又巴结上姓王的,这是为他以后铺路子呢。真是山羊找山羊,绵羊找绵羊,草原上的臭沙蒿只往秃坨子上扎根!”说完,他向前催马赶过去。围猎的雪地上,有两个骑士已得手,几乎同时从马背上侧身俯地捞住了那只火狐,谁也不相让,快活活扯烂了那只可怜的

狐狸。

嘎达梅林赶到时,两个人已在雪地上揪成一团了。

“住手!好好的狐狸皮,快叫你俩给撕扯烂了!成何体统!”他笑呵呵地喝劝。

“梅林爷,你评评理,是我先逮住的!可图布丹‘专依达’抢货!”名叫“柯尔苏”的一个彪悍老兵气咻咻地喊,对他的对手表示出轻蔑。

“你个老胡子满江红!敢跟老子叫板,是我先抓住的!”那个图布丹依仗官大,喊着他胡子外号,揭其疮疤想压住他。

“你!”柯尔苏这下更怒了,眼一横,要想动手,被嘎达梅林阻

止住。

“好啦!图‘专依达’,往后不许称弟兄们这个那个的!”嘎达梅林训诫一句,接着手提起那只死狐,评理说:“其实你们俩谁先抓到狐狸的,一看就知道了,柯尔苏揪着狐狸尾巴,图布丹掐着狐狸脖子,大家说说看,谁先抓到的?”

“柯三哥!”有几人喊,可看到图布丹冲他们吹胡子瞪眼,又都住

口了。

“当然是老柯了,先追到的肯定揪尾巴,把狐狸拎起来摔死,要是先抓狐狸脖那明摆着叫狐狸咬自己手腕吗?”一旁的道诺公允地说,他也是一名“专依达”并不惧图布丹。

“道诺说得对,柯尔苏先抓,第一名,图布丹后到,第二名。”嘎达梅林微笑着下结论。

“你们偏袒他!是梅林爷招他入伍的嘛。”那图布丹仍然有些不服,悻悻地说。柯尔苏是和嘎亚一起被嘎达梅林招安入伍的,主要是欣赏二人能骑善射,又无恶行,变废为宝,增强旗骑兵队战斗力。

“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口锅里捞肉吃的弟兄。再说,柯尔苏兄弟当初上马,也是老家大林一带出‘新甸’荒被逼的,有情可原。好啦,男人大丈夫还计较这些小事干吗?还是敖日布兄弟不赖,一个投猎棒击毙了那只兔子,没人跟他争。好啦,上马,回去喝酒,人人都有份!”嘎达梅林一挥手,洒脱地宣布道。

顷刻间,雪地上又卷起一阵旋风。

回了营房,安顿士兵们休息,兑现诺言犒赏美酒之后,嘎达梅林就带道诺去见哈尔章京。路上道诺对嘎达梅林说:“梅林爷,这图布丹仗着是韩舍旺的小舅子,常常耍霸道,人也挺阴的。”

“我心里有数。听说他还常拉着营房文书东如布去喝酒?”

“是的,还有那个营房管家朝道,现在三个人像是穿了一条裤子,一有空就一块儿泡酒缸。”

“酒这东西,有时会坏人肠子,但愿这三人不要真的坏了肠子!”嘎达梅林的话有所指。

旗札萨克衙门,进进出出的人挺多。老章京哈尔正在处理公务,一见他们俩来,就把其他人全请出了屋子。嘎达梅林向老章京如实禀报道诺发现的情况。一听卓王欠巨债被王相林要挟,他就拍桌子了,气得胡子都奓散开来。

“这只瘟羊!又被狼叼住了!不行,决不能让这只瘟羊坏了一个整群羊!要坚决阻止他!”

他当即派老嘎达二人去请来几位要人和王公贵族,到他这里密谈

良久。

从哈尔章京处出来时,太阳已西斜,天已临近傍晚。嘎达梅林让道诺回去休息,自己去“九家子”贵族学堂接继子阿木郎贵一起回家。嘎达梅林为了在兵营和札萨克衙门当班方便,把家已从原先的满达尔哈老村,迁至王府西南二十里远的敖烈?毛都甸子。这是个平展而地势较高的草甸子,前边有两湾自然湖水,湖间有一座高丘,因称“二龙戏珠”,修建住宅后就取此吉利名字,称“二龙戏珠梅林府”。嘎达梅林先后娶两房妻,可膝下无一子女,就把二哥照日杰喇嘛的三儿子阿木郎贵,过继到自己膝下当儿子,现在云灯阿先生这儿当学生。

学堂刚放学,继子阿木郎贵骑着自己小马准备回家,一见阿爸来接十分高兴。

正在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骑着一匹枣红马在学堂门口吵闹,声音很大。

“凭什么不收我进学堂?我要上学!我要上学!”那女孩脸红扑扑的,杏眼黑亮,她胆子也挺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勒着马嚼子来回转圈,十分野性。

阿木郎贵悄悄地说:“阿爸,这大姐姐已经来闹了好几回了,就是吵吵着要上学。”

“噢?她是谁?从哪儿来的?”

“听说就这儿‘九家子’的,说是个台吉的姑娘。”继子说。台吉是贵族的蒙古语称呼。

“呼恒(姑娘),这是福晋太太的指令啊,本旗女子不准入学堂,我老朽不敢不听啊。”只见云灯阿先生笑呵呵地好言相劝。

“什么年月了,都五族共和了,福晋奶奶还守着清朝那套烂规矩呀?”

“牡丹!不许胡说!”小姑娘的这句话,可是吓坏了她身旁的一位中年人。“对不起,云老先生,小女从小野惯了,说话莽撞,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云灯阿倒蛮欣赏地看着那小姑娘,不以为意,抚须乐道:“仁钦台吉,你姑娘一张嘴好厉害!长大了可是别嫁不出去哟?”

“嫁不出去就不嫁了!我才不学孝庄老祖宗她们那样,为男人守天下呢!阿爸,回家吧,还是得你教我了,可你的文化不行啊!”小姑娘撅着个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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