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第三章 风中的蜡烛(3)

“哦,‘独贵龙’图。你这小鬼,胆子够大。他说得没错,这是后仿的。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当时根据幸存的起义战士回忆,由‘六人工作组’仿制的青旗。”甘迪尔脸上呈出愉快的回忆。

“那真的那面青旗呢?在哪里?”白尔泰忍不住问。

“遗失了,战乱中遗失了,多方寻访,始终没找到下落。唉,这是历史的遗憾,也是‘六人工作组’还未能完成的一项工作。留待将来吧。”甘迪尔重重叹气。

“甘主任,有件事,我想对您说,也一定要对您说……”白尔泰斟酌着词句。

“什么事?如此郑重。”甘迪尔颇有兴趣地盯着他。

“我小时候,见过一面真的这样的青旗。”

“啊?真的?在哪儿见过?快告诉我!”甘迪尔立刻抓住白尔泰的肩膀,双眼射出惊喜的光芒。

“就在我二爷爷那儿,他老人家手上,也藏着一面这样的青旗。”白尔泰就把小时经历的事说了一遍。

“这是奇迹!这太好了!在你二爷爷手上的,可能就是那面历史上的真青旗!‘打一面’托日孟克是当时的旗手,真旗应该在他手上。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别名,我们始终没查到托日孟克的下落。看来,你二爷爷完全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旗手托日孟克!”甘迪尔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大喜不已,“小白,快,赶快去找到你二爷爷,保护好那面青旗!那可是最珍贵的历史文物,上面绣写了最初参加起义的所有人的真实姓名,用‘独贵龙’形式。而且,这面旗绝不能落入专案组手里,那样会对那些幸存者造成更大的危险!白尔泰同志,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不,是命令!赶快找到二爷爷,保护好那面青旗!”

甘迪尔主任的神色,庄重而肃穆,把右手掌重重地压在白尔泰肩上。

白尔泰怔住了,心一下子变得沉重。他知道,甘迪尔主任已把一项历史重任托交给了自己。这时,他们发现,从远处有一辆吉普车直奔他们

而来。

他们俩都停住了步子,惊异地注视那辆车。车在荒原上颠簸着,如一只蹿跳的兔子。

白尔泰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甘迪尔不动声色地说:“看来是冲我来的。小伙子,往后你好自为之吧,记住我交给你的任务!”

吉普车直冲到他们跟前戛然而止。

白尔泰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狼”时,惊讶得失声叫:“关大哥!”

“没想到吧,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在这里这么见面,也算是一种缘分呢。”“狼”拍了拍白尔泰肩膀,他肩上冒出一股尘土。“狼”慢慢转向一旁的甘迪尔问:“你就是甘迪尔?”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必急着知道。早晚你会记到骨子里去的。”

白尔泰听了此话不寒而栗。

“哈哈哈。好啊,好饭不怕晚。”甘迪尔无所谓地抽着烟,斜着眼看一下陪着来的干校专案组头儿尹得槐,冷漠地说,“尹大组长亲自陪来,说明你肯定是个戴笠式的人物吧。”

“胡说!甘迪尔,你老实点!”那位被干校人取外号叫“尹歹坏”的厉声喝道,“这位是旗‘挖肃专案办’的关副主任,他亲自来提审你,是对你的关怀!你要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你们的关怀,早领教过了。提审,就在这里吗?”

“我这人办事雷厉风行,不拘泥形式,求的是效果。”“狼”阴冷地笑了笑,“你把我比作中统头子戴笠,显然把自己当成了共产党人。可惜,你不是共产党,是另一个党。”

“什么党?我怎么不知道?”

“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过一会儿就知道?你介绍入的?”甘迪尔讥讽道。

“老实点儿!”“尹歹坏”又喝斥道。他转脸对“狼”谗媚着笑说:“关副主任,我说过的,这人又臭又硬。”

白尔泰见他们唇枪舌剑,要就地审讯甘迪尔,觉得自己在场不方便,于是就想走开去,却被“狼”叫住了:“小白,你不用走开,帮我做个记录吧,正好我没带记录员来。”

“我?”白尔泰以为听错了,指着自己鼻子问,“你让我做记录?”

“是啊,我相信你,这对你也是个考验。老尹不懂蒙古语,甘迪尔要是用蒙古话回答就不好记录了。”

白尔泰心里说,可见乌兰夫当初号召在内蒙古工作的汉族同志都要学会蒙古语,多么重要。只见他笑一笑说:“可你自己懂啊!”

“嗨,我小时学的那点蒙古文都拌饭吃了。你就不要扭捏了,来吧。”

白尔泰无奈,不好推辞,只好接过“狼”递过来的记录本,坐在一边树根墩子上偷偷瞅了一眼甘迪尔,在心里说:对不起了甘主任,是“狼”陷自己于不义啊!

“狼”倒随便,也坐在一旁的土坎上,叫甘迪尔站在他的前边。就这样,一个特殊的审讯开始了。那甘迪尔依然是一副冷傲漠然的神态,悠悠地抽着烟,那杆几寸长的红烟嘴在他嘴上挑衅似地往上翘着。

站在旁边的“尹歹坏”火了,上去一巴掌拍掉了甘迪尔的烟嘴,喝骂道:“让你交代问题,你神气什么?”

甘迪尔看了“尹歹坏”一眼,俯身捡起他的烟嘴和那支烟,吹了吹上边的土又重新点上。“尹歹坏”更火了,又是一掌拍下去,这回是连嘴巴和烟嘴一块儿扇的,登时甘迪尔的脸上印出五条红印子。甘迪尔依然看他一眼,不说话,又俯身捡起他那被打掉的红烟嘴和烟。

“尹歹坏”一脚踩下去,连甘迪尔的手一起踩在脚下。

这时“狼”说话了:“老尹同志,让他捡起来抽吧。没关系,让他一边抽一边交代问题。”

尹得槐原先是农机局一个造反派小头头,因为人阴损狠毒,又得罪了不少人,因而就被掌权的战友们荣幸地送来五七干校了。为此他怀着一肚子怨气。只见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甘迪尔,不大情愿地挪开他那只镶有铁钉的榔头鞋。

甘迪尔慢慢地捡起心爱的红烟嘴,往衣襟上擦了擦,吹了吹,插上烟点上,又悠悠地抽起来。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个骄横跋扈的“尹歹坏”。

“好啦,该交代问题了,别磨蹭了,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的问题,我们都掌握。现在你自己老老实实交代。”“狼”用这老一套的开场白审问,白尔泰听着都觉得可笑。

“交代什么问题?”甘迪尔问。

“历史问题,现实问题。”

“我历史清白,现实干净,没有什么问题。”甘迪尔倒干脆。

“还真利落。我问你,你哪年入的那个党?”

“本人没入过‘那个党’,1947年腊月二十三号国共拉锯的战火中,我在马背上加入的中国共产党,当时我是旗大队骑兵中队长,后编入四野骑兵纵队,第二年打四平左腿留下国民党弹片不宜骑马打仗,转到地方搞土改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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