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许只有圣者和佛陀才能完全体现绝对之爱,然而处理人类相对之爱挑战的每一刻,都为我们的生命带来成圣的可能性。你是天地之子——无量开放性和有量局限性的组合,这意味你既是奇妙又是麻烦。你有缺陷、你卡在过去的行为模式中动弹不得、你过于自我,的确,从各方面来看你都不太可能完美,但无论如何,你仍然有无可言说的美,因为你核心的真实面目由爱形塑而成,它是开放、温暖、畅通、透明境界的强力组合。无限的爱一直有办法经由你的有限形式发出光芒。
乔治·奥威尔曾写过,为人的基本课题并不是追寻完美,而是“准备最终被生命击败、支解,这是将一人之爱系于另一人身上无法避免的代价”。他所说的这个“另一人”和我们一样不可能完美。奥威尔当然是在形容相对之爱辛辣、强烈、苦甜参半的特质。人际关系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完美,因为从未符合过我们的理想和期望,它们一再迫使我们去面对心碎和溃败。直到剩下唯一的选择,即让自己支解,我们才会如实面对生命,更开放、更能爱。
若要给绝对之爱赋与人的形式,必须学着像天空以温柔的广阔和平等拥抱着云那样,拥抱我们自己和他人的不完美。天空可以这样,因为它的包容性比云广大多了,云一点也威胁不了它。这样拥抱着我们的不完美,我们就可以看到不完美标示着努力的过程,而没有阻挡爱或幸福。然后我们可以说:“是的,每一个人都有相对的弱点,它们造成痛苦,但每个人也有绝对之美,远远超乎这些局限。让我们用柔软和仁慈的温暖紧拥弱点,融化一切冻僵、可怖之处。”
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在著作《爱在流行》(Works of Love)中指出,真爱并不是不顾他人的缺点而拥抱他们,好像你漠视这些缺点;真爱是发现“爱一个人,并不是不顾他的弱点、错误、不完美……而是要连他的弱点、错误、不完美……一起爱,正因为你所爱的人有这些弱点,你更不能回避他或疏远他,相反的,你们两人应相互扶持,休戚与共,加强内省,以克服这些弱点”。
爱自己也一样,当你知道你内在的绝对之美不可能为你的缺陷所玷污,你这个如美女的部分就可以开始照顾有时貌似野兽的部分了,接触美女会软化野兽执拗的防卫。
然后你开始发觉野兽和美女手牵手了,事实上野兽不过是负伤的美女,它是没被认出、失去自信的美女,不相信自己被爱、值得爱,所以引发出最兽性的情绪反应——愤怒、傲慢、憎恨、嫉妒、卑鄙、沮丧、不安全感、贪于依附、畏惧于失落和遗弃。
野兽选择的是一种十分局限的力量——在自我防卫中说“不”并把自己关闭,它切断了另外一个更伟大的力量——说“好”的肯定力量。就像舞者随着音乐的律动而柔顺、弯曲、流动,表现其优雅,我们的美女也在表现她自己——对现实完全敞开心灵,并驾驭生命的推移变幻的浪头。负伤的野兽只是关闭了神奇的心量,使圣洁和流畅无所从出。
要将野兽的重荷卸下,第一步是承认心中有坚硬的块垒,凝视这个部位,我们会找到一处负伤、自限一隅的地方,此处正是无爱感所居之处。如果我们能够温柔地造访这个角落,不假判断或拒绝(第三、四章会具体示范如何操作),我们将会发掘出深藏于我们人性核心的温柔之处。
我们的美女和野兽从同一个温柔之处生起,当我们与之强硬对抗时,野兽便生出来了;而当我们接受它时,我们就可以辨认出藏在野兽腹中的失散好久的美女的轮廓。如果我们可以将温暖和开放照射到黑暗和柔弱、不知道我们值得爱的所在,我们就开始铺设美女和负伤的野兽的姻缘之路。
这就是我们最渴望的爱——拥抱人性,欣赏自己是美丽明亮的生命。它是脆弱的、易逝的,不断呼喊着要从蛹蜕变为蝶,呼喊着从种子发展出新生。我们作为凡夫俗子不断遭遇相对的失望、痛苦、损失,因此无可避免脆弱感。而一旦人心成为开放的管道,大爱得以流向世界,心就无坚不摧了。做一个完整真实的人,意味着稳稳站在两个次元,礼赞我们的既脆弱又坚强。
我们站在肯定和拒绝、无限之爱和有限之人交会的交叉路口,发现了人类心底的呼唤:一点一点露出了我们心中的太阳,可以拥抱整个自我以及它所能照耀的整个天地。这种爱跟真实的力量没有一点分别,因为,就像伟大的苏菲诗人鲁米吟唱的:“一旦对美善完全臣服,我们就会无限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