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与慈悲
我的观点是不是过于精英主义?老天!我真希望如此。因为如果你去看一场篮球赛,你会想看我还是看迈克尔·乔丹打球?如果你去听一场流行音乐会,你会因为我还是博罗斯·斯普林斯汀(BruceSpringsteen)而花钱买票?如果你想阅读一本文学作品,你会花一个晚上阅读我的书还是托尔斯泰的书?如果要你花6400万美元买一幅画,你愿意买我的画还是梵高的画?
所有最杰出的作品都来自精英分子,当然也包括灵修在内。但最上乘的灵修途径是欢迎所有人加入的精英主义。不论任何一位大师,从莲花生大士、阿维拉的特蕾莎修女、释迦牟尼、耶喜措嘉(LadyTsogyal)、爱默生、艾克哈特、迈蒙尼德(译注:生于1135年,犹太教的法学家、哲学家与科学家)、商羯罗、拉玛那·马哈希、菩提达摩到噶拉多杰(GarabDorje),他们的讯息都是相同的:让我的觉醒也成为你的觉醒。一开始你一定主张精英主义,结果你一定会成为“平等主义者”。
介于精英主义与平等主义两者之间的,就是从心中发出的愤怒、智慧的呐喊:我们所有的人都必须注意那激进和终极转化的目标。因此,任何一个整合或实修途径,都会从转化阵营对准转译阵营,发出具有强烈批判性的、有时充满辩证的呐喊。
如果我们以中国禅宗证悟者的百分比为例,假设只有0.0000001的人涉及了实修,那么就有0.9999999的人处于非转化、非实修而只是转译或横向的信仰系统,这意味着中国大部分的“灵修追寻者”遵循的都是不太真实的宗教途径。情况一向如此,目前也一样。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今日的美国更令人不安,因为这些横向的灵修支持者时常声称自己是灵修转化的先锋、改造世界的“新典范”与意识转化的先驱。情况并非如此,他们完全没有深入地转化自己,他们只是在气势汹汹地转译罢了——他们并没有提供彻底解构自我的有效方法,而只是带给自我不同的思考方式罢了。那不是转化的方式,而是新的诠释方式。事实上,他们所提供的大部分都不是修炼的方法或一套修炼程序——不是读法本、坐禅、打坐(译注:坐禅的一种,也就是无所依恃,安住于机警而清醒的觉知中。这是一种自然无念的状态,是诸佛之共法)或瑜伽。他们所提供的只是一种建议:请阅读我书中的“新典范”。这是非常令人不安、非常令人焦虑的现象。
虽然实修阵营拥有转化的伟大传承,但他们一向同时采用两种方式:欣赏并采用次级和转译的修炼(他们自己的成就通常就是以此作为基础的),并从心中发出呐喊:转译的途径是不够的。
因此,那些通过真实的转化途径而身心脱落的人,我认为他们有道义上的责任,他们必须从心中发出呐喊——也许是含着不情愿的泪水发出的轻声细语,也许是带着智慧的怒火发出的嘶吼,也许是给予缓慢而仔细的分析,也许是以无法动摇的公开举证说服对方——无论如何,实修者永远怀有一份责任:你必须尽最大的力量说出实话,摇撼这棵灵修之树,把你的前灯照向那些自满的人;你必须让那激进的领悟在你的血管中发出隆隆之声,振奋你周围的人。
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背叛了自己的神性,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不想令别人不悦是因为你不想颠覆自己,你只是在腐坏的信仰中行动。
因为深刻的证悟中都负有大责重任:那些被允许看到实相的人,必须以毫不含糊的话语,将洞见表达出来。这就是交易的条件。你被允许看到真相,因为你早已同意将它告知别人(此乃菩萨誓言的终极意义)。你已经见到,就必须说出。你可以怀着慈悲说出,或怀着愤怒的智慧说出,或以善巧方便说出,反正你一定得说出。
这真的是一份重责大任,一种恐怖的负担,因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没有胆怯的份儿,即使怕犯错,也不能成为一个借口。表达正确或表达错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同齐克果粗鲁地提醒过我们的,只有以高度的“热情”探察及说出你的洞见,真理才能穿透尘世的抵抗。不论你是对是错,只有你的热情能逼着人们去发现真相。促成这项发现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拿出心中所有的热情与勇气说出你的真相,你必须以你所能找到的方式发出呐喊。
这庸俗的世界早已充满着刺耳的恶言,真实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这物化的世界早已充斥着广告、诱惑与商业化的嘶吼,他们以哀号和叫卖招揽着你,要你向他们靠拢。我说这些话并无恶意,而且我们必须尊重次级的修炼。即使如此,你也一定注意到,在畅销书中,“灵性”已经是最热门的字眼了,然而在这些书中,所谓的“灵性”大部分指的是碍手碍脚的自我。在这一片疯狂的诠释声浪中,“灵性”所代表的不是你心中那个超越时间的东西,而是以最吵闹的噪音在时间中翻腾的自我。而所谓“灵性的关注”,也令人费解地意味着集中焦点于那炽热的自我。同样的,虽然每个人嘴上都挂着“灵修”,但通常它只意味着强烈的自我感受,即使“爱”也不过是自我紧缩之下的一些真诚的情绪罢了。
说真的,这一切都只是把老旧的转译重新加以浓妆艳抹。如果这些戏论不那么积极地声称自己就是转化,倒还可以被接受。换句话说,披上新的诠释外衣,而声称这就是伟大的转化,使这个把戏中隐藏了更深的虚伪。然而不论东西南北,世上大部分的人对这场灾难都是充耳不闻的。
如果你已经被允许看到真正的实相,你怎么可能对这个近乎耳聋的世界轻声细语呢?不!我的朋友,你必须大声呐喊,把你的所见以任何方式呐喊出来。
但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让我们以审慎的态度,发出转化式的呐喊。让这一小撮孤军奋斗真的在转化自己的人,集中他们的力量转化他们的学生;让这一小撮人缓慢地、仔细地、负责地、谦卑地开始扩散他们的影响力。虽然你可以采用例证,可以热力四射,可以以明显的解放来提倡一种真实与整合的灵修,但也要对其他的观点抱持容忍的态度。让这一小撮真正在转化自己的人,温柔地劝导这个世界及其不甘愿的自我;让这一小撮人挑战它们的正当性,挑战它们受限的诠释,让这个充耳不闻的世界得到觉醒。
愿我们从此时此地起,怀着承诺,融入无限,直到无限成为世上唯一的声音为止。让我们的脸上放出激进的彻悟之光,让我们的心中发出怒吼,让我们的脑子发出雷鸣——事实是那么显而易见——在你当下的觉知里,整个世界不论寒与暑,荣耀与恩宠,胜利与泪水,全部尽在其中。你并不是在看太阳,你就是太阳;你并不是在听雨,你就是雨;你并不是在感觉大地,你就是大地。在这个简单、清澈而无误的洞见中,诠释的活动完全停止了,你转入法界的核心——非常单纯地,非常安详地,一切都脱落了。对你而言,迷惑和自责将变得十分陌生,自他之分、内外之分将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在这巨大的发现与震惊中——我的老师就是我自己,自我就是法界,而法界就是我的灵魂——你将缓缓走向这尘世的浓雾中,以无为来彻底转化它。
然后,然后——你将以慈悲之心,审慎地,明白地,在那从未存在过的自我墓碑上刻下:一切本自圆满。